会报时的树
便利店门口的槐树抽出第一片新叶时,陈野正在给那株凤凰花施肥。阳光透过玻璃门落在他背上,暖得让人发困,座钟的“嘀嗒”声从店里飘出来,和枝头的鸟鸣缠在一起,像支没谱的歌。
“陈哥,这树真的会报时?”兼职学生蹲在刚栽下的槐树苗旁,手指戳着树干上的刻度——那是林默用刻刀标的,从树根到树顶,正好刻着24个小凹槽,每个槽里嵌着片碎镜片,“林默说风一吹,镜片反光的时间就是整点。”
陈野笑了笑,往树坑里浇了瓢水:“等它长到三米高就知道了。”他想起张奶奶给的种子,每粒都带着朱砂点,埋进土里时,像把星星种在了门口。
玻璃门被推开,风铃“叮铃”作响。林晓拎着个竹篮走进来,里面装着刚蒸好的槐花糕,香气漫得满店都是。“念念在学校画了幅画,非让我送来给你看。”
画纸上是片热闹的树林,每棵树上都挂着个小钟,钟摆全是红色的,树下站着群人,有穿蓝布衫的女人,有高个子男生,有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最前面的人举着只风筝,风筝线连着天上的太阳,太阳上写着“3:17”。
“她说这是‘时间森林’。”林晓指着画里的太阳,“每个被记住的时间,都会变成树上的钟。”
陈野把画贴在收银台后面的白板上,正好在“新生记”旁边。阳光照在画上,朱砂写的“3:17”泛着暖光,像颗不会落山的小太阳。
座钟突然“铛”地响了,时针指向下午三点。门口的槐树苗被风一吹,树干上的碎镜片反射出光斑,正好落在画里的太阳上。陈野愣了愣——光斑停留的时间,不多不少,正好十七秒。
“它真的会报时!”兼职学生跳起来,指着地上的光斑,“十七秒!是3:17的意思!”
林晓的眼睛亮了:“老人说的没错,被惦记的时间,会自己长脚跑出来。”
傍晚关店时,陈野发现凤凰花又开了一朵,花瓣上沾着片槐树叶,像是被风送来的礼物。他把树叶夹进“新生记”,在今天的页面写下:“2024年4月15日,槐树的光斑停了十七秒,凤凰花开了第二朵。原来时间从不是冰冷的数字,是被人记在心里的温度,捂热了,就会发芽、开花、长成会报时的树。”
锁门前,他抬头看了眼夜空,星星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镜片,其中最亮的那颗,正好对着便利店的方向,像谁在天上举着镜子,照着这株刚栽下的树。
走在回家的路上,手腕上的机械表“咔嗒”作响,陈野突然想起爷爷病房的座钟,父亲方向盘上的指纹,老人临终前的眼神。那些曾经让他恐惧的3:17,如今都变成了树上的光斑、花里的温度、钟摆的节奏,温柔地陪着他往前走。
风从街角吹来,带着槐花香,像在说:别急,慢慢来,会报时的树会长高,时间的新芽会长大,我们都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