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钟摆的合奏

老镇的风筝节比想象中热闹。陈野刚走到镇口,就被漫天的风筝晃花了眼——沙燕、蝴蝶、鲤鱼……最惹眼的是只巨大的凤凰风筝,翅膀展开时几乎遮住半个天空,金线在阳光下流转,像条活过来的河。

“小陈!”张奶奶拄着拐杖在槐树下挥手,手里牵着念念,小女孩的羊角辫上系着红绸,和风筝的尾穗一个颜色。“快来看看林默做的风筝!”

槐树下的架子上,摆着只半人高的风筝,竹骨上刻满了细密的齿轮,每个齿牙都对应着不同的时间刻度。林默正蹲在地上调整线轴,抬头看见陈野,眼睛亮了亮:“陈哥,这是‘时间号’,齿轮转起来能跟着座钟的节奏飞。”

陈野凑近了看,齿轮的纹路里缠着根红线,线尾拴着片凤凰花瓣——是从便利店那株凤凰花上摘的。“座钟的声音,你怎么录进去的?”

“用了爷爷的录音笔。”林默从口袋里掏出个旧笔形录音器,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清晰的“嘀嗒”声,和记忆里爷爷病房的座钟一模一样。“老人说,钟摆的声音能引着风筝回家。”

远处传来锣鼓声,风筝节开始了。林晓举着相机跑过来,镜头里映着张奶奶和念念的笑脸:“快准备好,‘永恒号’要起飞了!”

苏野设计的那只凤凰风筝率先升空,金线拖着无数条细如发丝的红线,每条线上都系着张小纸条——有“希望孩子平安长大”,有“爸妈身体健康”,还有张稚嫩的笔迹写着“愿时间的新芽越长越高”。

“该我们了!”林默抓起“时间号”的线轴,陈野帮他托着风筝尾。风正好,风筝借着气流往上窜,齿轮在风里“咔嗒”转动,竟真的和录音笔里的钟摆声合上了拍。

“你看!”念念指着天空,“‘时间号’在跟‘永恒号’打招呼呢!”

两只风筝在云端慢慢靠近,凤凰的尾穗缠住了齿轮的红线,像两只手在高空相握。阳光穿过交缠的线网,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每个光斑里都藏着个小小的钟面,指针全部指向3:17,却不再是冰冷的数字,倒像是朵正在绽放的花。

陈野摸出手机,给便利店的兼职学生打了个电话:“帮我看看座钟旁边的凤凰花,开了没有?”

电话那头传来惊喜的叫声:“开了!开了一朵!红色的,像只小凤凰!”

张奶奶拍着手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我说什么来着,红线牵着的花,总会在该开的时候开。”她从布包里掏出个锦囊,递给陈野,“这是阿砚让我交给你的,说里面是‘时间的种子’。”

锦囊里装着把晒干的槐树种,每粒种子上都用朱砂点了个小点,像无数个微型的3:17。“阿砚说,把这些种在便利店门口,来年就能长成会报时的树。”

陈野把种子揣进兜里,指尖触到温润的触感——是那枚刻着“野”字的银镯子,早上出门时特意戴了出来。镯子在阳光下泛着光,内侧的字迹和爷爷的名字重叠在一起,像句被时光藏了很久的话。

风筝线突然绷紧,林默喊了声“收线”,陈野伸手帮忙,线轴在掌心转动,传来熟悉的力道。他想起父亲笔记本里的话:“风筝线不是束缚,是连着心的桥。”此刻握着线轴的手心发烫,像握着爷爷的手,父亲的手,所有爱与等待的温度,都顺着红线传了过来。

夕阳西下时,风筝陆续降落。“时间号”的齿轮上沾了些云絮,红线缠着的凤凰花瓣还很新鲜,像刚从枝头摘下。林默把风筝收好,齿轮的“咔嗒”声和录音笔的“嘀嗒”声渐渐淡了,却在心里留下道温柔的回声。

离开老镇前,陈野在槐树下埋了把种子,旁边是当年苏野藏木雕的地方。他解下银镯子,轻轻放在土坑边:“爷爷,您看,时间的新芽,已经长到这儿了。”

回程的车上,陈野靠着车窗打盹,梦里全是风筝和钟摆的合奏。醒来时,手机里有张兼职学生发来的照片:便利店的门口,那株凤凰花开得正好,红色的花瓣映着新挂的木牌,上面写着“营业时间:从心开始”。

车窗外的风景往后退,陈野的指尖划过口袋里的种子,突然笑了。原来3:17从来不是终点,是无数个开始的总和——是爷爷让出的呼吸机,是父亲打转的方向盘,是老人留下的齿轮,是此刻握在手里的种子,是往后每个被阳光叫醒的清晨。

机械表在手腕上“咔嗒”作响,像在说:别停,往前飞,风筝线和钟摆,都会跟着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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