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新芽
开春后的第一个周末,便利店的玻璃门被阳光晒得发烫。陈野蹲在柜台后,给那株凤凰花换盆,绿芽已经抽出了三片新叶,茎秆上的红线跟着长高了些,在风中轻轻打晃。
“陈哥,林护士送的种子发芽了!”兼职学生举着个小花盆跑进来,里面是粒刚顶破土壤的绿芽,“她说这是老人留下的最后一包种子,叫‘回声’。”
陈野抬头,看见林晓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新蒸的青团,艾草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漫进来。“念念说,要把‘回声’种在座钟旁边,让它们做伴。”
座钟的钟摆还在“嘀嗒”摇晃,木雕凤凰的红线缠着钟摆,随着晃动在墙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陈野把新花盆放在凤凰花旁边,两个绿芽隔着座钟遥遥相对,像对刚认识的朋友。
“老镇的张奶奶寄来封信,说那只木雕凤凰总对着东边转。”林晓从篮里拿出封信,信封上贴着张凤凰邮票,盖着老镇的邮戳,“她说苏野的风筝协会要在清明办活动,问你要不要去。”
陈野拆开信,张奶奶的字迹歪歪扭扭:“阿砚说,凤凰花的根会顺着红线找同伴,你们种的芽,说不定能在风筝节上开花呢。”
他想起那个埋在槐树下的种子,原来它真的顺着红线找到了这里,还带了新的伙伴。座钟突然“铛”地响了一声,时针指向12点,阳光透过玻璃窗,正好落在两个绿芽上,叶片上的绒毛闪着金斑。
“林默说,要给风筝节做只‘时间风筝’。”林晓笑着说,“他在风筝骨上刻了齿轮,说要让它跟着钟摆的节奏飞。”
陈野摸了摸手腕上的机械表,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和座钟的“嘀嗒”声渐渐合拍。他突然明白,那些倒走的钟、循环的指针、交错的时间线,最终都长成了新芽——不是要困住谁,是要提醒你,只要肯扎根,再乱的过往都能抽出新绿。
“去吗?”林晓看着他,眼里的光像当年照片里的年轻女人。
陈野把信折好,放进铁皮盒。盒盖合上的瞬间,他听见齿轮转动的轻响,像是爷爷的电子表、父亲的笔记本、老人的齿轮都在里面轻轻共鸣。
“去。”他站起身,凤凰花的新叶蹭过手背,痒痒的,像谁在轻轻推他。
关店时,陈野把木雕凤凰挂在门把手上,红线随着开门的动作“哗啦”作响,像在跟屋里的座钟和绿芽告别。镜子里的他肩上落着阳光,脚底的旧伤早已长平,走在人行道上时,机械表的“咔嗒”声和春天的脚步声,踩成了同一个节拍。
路过公交站台,电子屏上正播放风筝节的预告,画面里的老镇槐树下,张奶奶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举着只凤凰风筝,翅膀上的金线在风中闪得刺眼——像极了念念现在的样子。
陈野笑了笑,加快了脚步。他要去买张去老镇的车票,要去看看那株从槐树下跑出来的凤凰花,要去告诉苏野和阿砚,时间的新芽已经破土,正跟着钟摆的节奏,往有阳光的地方长。
风穿过街角的梧桐,带着青团的艾草香,座钟的“嘀嗒”声仿佛还在耳边。陈野知道,这声音会一直跟着他,像根温柔的线,一头拴着过往的温暖,一头牵着往后的日子,在时间里慢慢晃,晃成无数个崭新的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