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集：戏台的“正名戏”

戏台的唱腔还在飘，像根浸了水的棉线，绕在周昭的耳朵里，发沉。他跟着苏砚往戏台跑，鞋底踩过后台散落的碎瓷片，“咯吱”一声，惊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那些灰尘里混着点暗红，凑近了看，是干硬的血痂，沾在戏服的金线绣纹上，早没了当年的亮。

“别跑那么快！戏台的木板松了，小心摔着！”苏砚拽住周昭的胳膊，指尖碰到他袖口的系统灯笼，暖光顺着指缝漏出来，刚好照见脚下的木板缝里嵌着根褐色的发丝——和之前戏箱里那件月白戏服上挂着的一模一样。

陆沉走在最后，镇魂木往地上一拄，木身的白光扫过周围的戏箱，箱盖“砰砰”响了两声，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撞。“他娘的，这后台邪祟不少，老子的镇魂木都在发烫。”他骂了句，却没真动手，只是把木身往周昭身后挪了挪，“你跟苏博士在前头找线索，我断后，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捣乱。”

周昭点点头，目光落在戏台的幕布上——那幕布是暗红色的，边角都磨破了，上面绣着的“游园惊梦”字样被烟渍熏得发黑，只有“梦”字的最后一笔，还留着点淡粉，像是用胭脂补过。他伸手碰了碰，幕布突然动了动，从后面飘出片月白色的衣角，正是小桃红戏魂穿的那件戏服。

“别碰！”苏砚赶紧拉住他，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罗盘——是她爷爷传下来的民俗罗盘，指针正对着幕布疯狂打转，“这幕布沾了戏魂的执念，碰了会被她的情绪缠上，到时候你也得跟着唱《亡国恨》。”

周昭缩回手，系统灯笼突然飘到幕布前，灯面泛着淡红，清渊的声音比之前沉了些：“戏魂的执念分两层，一层是‘未正名’，她被人骂成‘亡国戏子’；另一层是‘未告别’，她没跟张九斤说谢谢，没跟戏班的人说再见。你们现在只解开了第一层的边角，还不够。”

灯面的投影变了，跳出几条观众弹幕，五颜六色的字在空气里飘：

“主播别硬来！我奶奶说过，戏魂得听她唱完，不能打断！”

“刚才回溯里小桃红唱《抗金兵》了！要不你们也唱这个？跟她应和！”

“陆哥别冲动！镇魂木砍邪祟行，砍执念没用啊！”

陆沉瞥了眼弹幕，撇撇嘴：“唱《抗金兵》？老子就会唱军歌，还都是跑调的。”话虽这么说，他却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录音笔——是之前在义庄捡的，里面存着他爷爷唱的老戏词，“不过我爷爷以前是戏班敲锣的，录过几段《抗金兵》，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苏砚眼睛一亮：“管用！民俗里说‘以声唤魂’，只要调子对，能唤醒戏魂的清醒意识。周昭，你之前回溯看到小桃红唱到哪句了？我们得跟她对上。”

“记得是‘恨金兵，犯疆场，掳走二圣’。”周昭说着，系统灯笼的倒计时突然跳了跳，从45分钟变成了35分钟，戏台上传来的唱腔也变了，不再是断断续续的，而是变得急促，像是有人在催她。

“没时间磨蹭了！”陆沉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老戏骨的唱腔从里面飘出来，虽然有点杂音，却字正腔圆，带着股子血气。周昭赶紧走到戏台边，掀开半块幕布——

戏台上的小桃红正背对着他们，月白戏服的裙摆被风吹得飘起来，脚下的戏台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都是“我不是亡国奴”。她听到《抗金兵》的调子，唱腔突然顿了顿，肩膀微微发抖，手里的纸扎白梅掉在地上，滚到周昭脚边。

周昭弯腰捡起白梅，纸瓣上还沾着点湿润的痕迹，像是刚掉的眼泪。“小桃红姑娘，我们知道你不是亡国戏子，你唱的是《抗金兵》，是保家卫国的戏。”他把白梅递过去，声音放得很轻，“张九斤也知道，他给你做的戏服，还留着你喜欢的白梅。”

小桃红缓缓转过身，脸上的胭脂淡了些，露出原本的眉眼——和县志照片里的一模一样，只是眼里的委屈更重了。她看着周昭手里的白梅，嘴唇动了动，却没接，只是指了指戏台中央的匾额——那匾额上写着“云梦戏园”，却被人用黑墨涂了个乱七八糟，只留下“梦”字的一半。

“她是想让我们把匾额擦干净。”苏砚突然明白过来，从背包里掏出块干净的布，爬上戏台，“县志里记着，这匾额是小桃红成名那天挂的，她亲自题的‘云梦’两个字，说‘云是戏台的魂，梦是戏的根’。后来日军来了，翻译官让人用墨涂了，说‘亡国的戏园，不配叫这名’。”

陆沉也跟着爬上去，帮苏砚扶着匾额，镇魂木的白光扫过黑墨，墨层慢慢剥落，露出下面朱红色的字，还带着点金粉，是当年小桃红用的颜料。“他娘的，这翻译官真不是东西，连块匾额都不放过。”陆沉骂了句，手上的劲没轻没重，差点把匾额晃下来。

苏砚赶紧按住：“小心点！这匾额是戏魂的念想，要是坏了，她的执念会更重。”她慢慢擦着墨痕，指尖碰到“云”字的笔画，突然“咦”了一声——字的笔画里藏着个小小的梅花印，和小桃红银簪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周昭也凑过来，看到梅花印，突然想起张九斤账本里的话：“小桃红姑娘的戏服，要绣白梅”。“这梅花印，是张九斤帮她刻的吧？”他说着，系统灯笼突然亮了起来，善念值从90%涨到了100%，清渊的声音带着点欣慰：“你们找到了‘共生的执念’——小桃红的匾额里有张九斤的梅花印，张九斤的戏服里有小桃红的白梅，他们的念想是连在一起的。”

就在这时，戏台突然暗了下来，角落里传来个尖细的声音，像是指甲刮过木板：“谁让你们擦匾额的？亡国戏子的东西，不配留着！”

陆沉瞬间转过身，镇魂木指向声音来源：“滚出来！别躲在暗处装神弄鬼！”

一道黑影从戏台的柱子后面飘出来，穿着西装，脸上带着块刀疤，正是县志里提到的那个翻译官——只是他的脸是青灰色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黑漆漆的洞，手里还拿着根马鞭，和回溯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是翻译官的鬼影！”苏砚赶紧拉着周昭往后退，“他是被小桃红的怨气缠上的，现在想阻止我们帮小桃红正名！”

翻译官的鬼影冷笑一声，挥起马鞭就往苏砚身上抽：“亡国戏子还想正名？当年她就该乖乖唱《亡国恨》，死了也是活该！”

陆沉用镇魂木挡住马鞭，木身泛着白光，鬼影惨叫一声，马鞭断成两截。“你他娘的还好意思说！”陆沉气得青筋都冒出来了，“小桃红宁死不唱亡国戏，你却帮着日本人欺负自己人，死了也是个孤魂野鬼，还敢来捣乱！”

鬼影被镇魂木的白光逼得后退几步，却没走，反而往小桃红那边飘：“我死了？我没输！只要我让她唱完《亡国恨》，她就永远是亡国戏子，永远抬不起头！”

小桃红的脸色瞬间白了，原本松动的唱腔又变得急促，甚至有些走调，系统灯笼的倒计时跳到了25分钟，灯面泛着淡淡的红光，提示：“戏魂受鬼影干扰，执念加重，若再被刺激，将彻底堕入怨气，戏园坍塌时间提前！”

周昭心里一紧，突然想起系统有“因果投影”的功能，之前用善念值回溯过，现在或许能用来让小桃红看到翻译官的下场。他赶紧碰了碰灯笼：“清渊，能不能用善念值触发投影，让小桃红看看翻译官后来的下场？”

清渊的声音顿了顿：“可以，但需要消耗30%善念值，且投影时鬼影会趁机攻击，需有人护法。”

“我来护法！”陆沉把镇魂木往地上一插，木身的白光扩大，罩住周昭和苏砚，“你们赶紧弄，老子倒要看看这鬼影能撑多久！”

苏砚也点点头：“我帮你稳住灯笼，你集中精神触发投影。”

周昭深吸一口气，指尖按在灯笼上，善念值瞬间从100%降到70%，灯面的红光变成暖金色，投影出一段画面——

1938年的青州，翻译官正陪着日军军官喝酒，突然冲进一群穿黑衣的人，是抗日志士。他们举着刀，对着翻译官喊：“你帮着日本人害自己人，今天就取你的狗命！”翻译官想跑，却被志士们围住，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尸体扔在了戏台后台的井里，和小桃红的尸体扔在了一起。

“看到了吗？小桃红姑娘！”周昭指着投影，声音有点发颤，“他的下场很惨，他害了你，最后也被人杀了，你的仇早就报了！”

小桃红盯着投影，眼里的委屈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释然。她看着翻译官的鬼影，声音不再发抖：“你以为我恨你？我只是恨自己没能好好唱完一场戏，恨自己没能等到家国重光。现在我知道了，有人记得我，有人为我报仇，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鬼影看着投影，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嘴里还在念叨：“不可能……我没输……”话没说完，就被镇魂木的白光彻底打散，消失在戏台的角落里。

系统灯笼的善念值又涨了起来，回到100%，还多了10%，变成110%，灯面提示：“戏魂执念大幅松动，需找到‘戏班信物’，让她确认戏班后人还在唱戏，即可完成任务。当前剩余时间：15分钟。”

“戏班信物？”周昭愣了愣，看向苏砚，“县志里有没有提到戏班的信物？”

苏砚赶紧翻县志，手指飞快地划过书页：“有！戏班的人走的时候，带走了小桃红的戏本，上面有她的批注，还有戏班的印章——是个梅花形状的，和她银簪上的一样！”

“那戏本会在哪？”陆沉问道，眼睛扫过后台的戏箱，突然指向最里面的一个箱子，“那个箱子没锁，说不定在里面！”

周昭跑过去，打开箱子——里面果然放着本泛黄的戏本，封面上写着《游园惊梦》，下面盖着个梅花印章，正是县志里提到的戏班印章。他翻开戏本，里面的字娟秀，是小桃红的笔迹，每页都有批注，比如“此处需轻唱，像风吹白梅”“这里要带点笑，不能哭”，最后一页还夹着张小小的照片——是戏班的人一起拍的，小桃红站在中间，手里拿着那支银簪，笑得眉眼弯弯。

“小桃红姑娘，你看！”周昭把戏本递给她，“这是你的戏本，还有戏班的照片，戏班的人后来跟着抗日队伍走了，解放后还重建了戏园，现在还有人在唱你的戏！”

小桃红接过戏本，手指轻轻划过照片，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戏服上的血痕彻底消失，恢复了原本的月白色，上面的白梅绣纹也变得鲜亮起来。她对着周昭、苏砚和陆沉鞠了一躬，声音带着释然：“谢谢你们……我终于可以安心地走了。我会在下面看着，看着我们的家国越来越强，看着戏班的戏一直唱下去。”

她走到戏台中央，清了清嗓子，又唱起了《游园惊梦》，这次的唱腔不再有委屈，只有轻快和释然，像是回到了1937年之前，她还是那个在戏台上闪闪发光的头牌花旦，台下坐满了观众，为她鼓掌。

系统灯笼的善念值飙升到150%，提示：“任务即将完成，戏园坍塌倒计时：5分钟，请尽快离开！”

“走！”陆沉一把抓住周昭的胳膊，苏砚把戏本和照片放进背包，跟着他们往走廊尽头的传送点跑。路过井边时，周昭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小桃红的身影化作点点白光，融入井水中，井边的纸船也飘了进去，和她的身影一起消失不见。

传送的光芒笼罩住三人时，周昭最后听到的，是小桃红清越的唱腔，还有系统灯笼里清渊的声音：“善不是复仇，是让遗憾变成圆满；不是改变过去，是让现在的选择，点亮曾经的黑暗。”

下集预告：残魂引旧怨，井中藏真凶，戏园秘辛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