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集：义庄的活纸人

义庄的夜风裹着腐叶味灌进衣领，周昭打了个寒颤。棂漏进来，照出抽屉里一叠泛黄的纸样——是未扎完的纸人，眉眼用朱砂点得很细致，连襁褓上的针脚都密得像雨丝。

苏砚的民俗学笔记早翻到了最后几页，指尖压在"纸扎匠张九斤"那栏："县志说他被烧纸扎铺那天，怀里还抱着半筐纸人胚子。"她凑近纸样，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你们看，这纸人的关节是用麻线缝的......和后殿那些小纸人一样。"

后殿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周昭的手电筒光束猛地扫过去——七个小纸人不知何时全站了起来，襁褓里的陶瓮碎片叮当作响，像极了小孩玩的拨浪鼓。最中央的纸人转过脸，朱砂点的眉眼在火光里忽明忽暗，竟和苏砚捡到的老照片里，抱婴儿的张月娘有七分相似。

"是张月娘的纸人。"苏砚的声音发颤，"她......她在找孩子？"

"找个屁！"陆沉的镇魂木突然爆出刺目白光，木身裂缝里渗出的光裹住最近的纸人。那纸人发出尖啸，麻线关节"咔咔"崩断，襁褓里的陶瓮碎片却越拼越完整，最后竟拼出个巴掌大的陶罐，罐口封着张褪色的红纸条。

周昭伸手要接，被苏砚拽住。她翻开笔记快速扫过，瞳孔骤缩："红绳封瓮是'压魂'！张九斤当年怕妻子的魂魄被勾走，用陶瓮装了她的指甲、头发，埋在祠堂后墙......"

"那这些纸人，是张月娘的执念？"陆沉的镇魂木还在发烫，白光映得他额角青筋直跳，"可县志说张九斤是为救病妻才扎纸人，怎么成了邪祟？"

后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穿靛蓝粗布衫的纸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怀里的襁褓不再装陶瓮，而是露出团灰扑扑的布料——是件婴儿的肚兜，针脚歪歪扭扭，补丁摞着补丁。周昭认出那布料，和第6集在苏砚童年照片里，婴儿身上裹的一模一样。

"阿昭......"纸人开口，声音像被水泡过的棉絮，"帮......帮阿娘......找孩子......"

苏砚突然踉跄着后退，撞翻了供桌。烛台摔在地上，滚烫的蜡油溅在她手背上，她却像没知觉似的，死死盯着纸人的脸："这是我妈妈的声音......我小时候发烧，她整夜抱着我哼这首歌......"她摸出手机，翻出段录音——是段模糊的童谣，"月光光，照地堂，阿娘织网养儿郎......"

纸人的手指动了动，指向苏砚胸口。那里挂着的，是周昭从棺材洞里捡到的银镯子，和她怀里女婴手腕上的，正好是一对。

"孩子......"纸人抬起手，指尖渗出黑雾，"疼......"

"她在说陶瓮的事！"苏砚突然想起什么，翻出张月娘的家书复印件，"信里说'每个瓮里装着孩子的胎衣'，可张九斤的纸扎铺被烧后，陶瓮全不见了......"她的目光扫过后殿角落的青砖，"会不会......陶瓮埋在墙里？"

陆沉的镇魂木突然指向青砖墙。木身裂缝里渗出的白光沿着砖缝游走，最后停在第三块砖前。周昭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砖缝，就听见"咔"的轻响——那块砖松动了。

泥土里露出半截陶瓮，表面的红漆早被雨水冲得斑驳。苏砚颤抖着捧起它，瓮口封着的红纸条"刺啦"一声裂开，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纸，是张九斤的字迹："阿月，我没本事救你，只能用这些纸人替你守着孩子。等阿昭长大，带她来祠堂后墙，那里有......"

"有我们的根。"苏砚喃喃接完最后一句。她摸出怀里的老照片，照片里的小苏砚抱着纸扎小人，旁边张月娘的手，正搭在那面青砖墙上。

后殿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噎声。七个小纸人全跪了下来，襁褓里的陶瓮碎片叮叮当当碰响，像在应和什么。穿靛蓝衫的纸人走到苏砚脚边，伸出手，指尖的黑雾慢慢散了，露出里面缠着的麻线——和张九斤纸样上的麻线，纹路分毫不差。

"阿娘......"苏砚突然跪下来，把脸贴在纸人脚边。她的童年记忆如潮水涌来：暴雨夜，穿红棉袄的女人抱着她在祠堂里跑，身后是举着火把的村民；破庙的草堆里，女人用最后半块布料给她裹肚子，轻声说"等阿昭长大，带她看月亮"；还有埋陶瓮那天，女人挖了很久，指甲缝里全是泥，却笑着说"阿昭的根，扎在这儿了"。

"妈......"苏砚哭出声，"我以为你是怕报应才搬走......原来你是怕村民伤害我......"

纸人的轮廓开始变淡，可她的手还搭在苏砚发顶，像在摸小女儿的头。周昭看见系统灯笼在头顶亮起，机械音带着点杂音："检测到玩家苏砚唤醒深层因果记忆，善念值+30%，当前善念值100%。惩罚解除，所有负面状态清零。"

"苏砚？"周昭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苏砚抬头，眼里还挂着泪，却笑了："我妈......她没怪我。她只是......想让我知道，她的爱从来没断过。"

穿靛蓝衫的纸人突然笑了，眼角的泪痕晕成血点。她轻轻把苏砚抱起来，转向后墙的青砖。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洒下来，照在青砖上，隐约能看见用指甲刻的小字——"张月娘 张阿昭 根在此"。

"阿昭，看月亮。"纸人的声音越来越轻，"真正的月亮，比纸灯笼亮。"

她怀里的苏砚突然发光，一道银白的影子从苏砚体内飘出，和纸人重叠在一起。周昭看清了——那是张月娘的模样，穿着红棉袄，发间别着朵野菊，和苏砚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走。"张月娘摸了摸苏砚的脸，"去祠堂后院，阿昭的周岁礼，我欠了你七十四年。"

苏砚被轻轻放在地上。张月娘转身走向夜空，身影渐渐融入月光。周昭看见她怀里抱着个东西——是苏砚小时候的照片，背面写着"阿昭周岁，娘给你绣了虎头鞋，藏在东厢第三块砖下"。

"苏砚！"周昭喊，"她的执念......"

"化解了。"清渊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欣慰，"她等了七十四年，终于等到女儿的记忆苏醒。善念不是改变过去，是让现在的爱，接住过去的光。"

苏砚抹了把眼泪，从口袋里掏出个褪色的布包。她打开布包，里面是双虎头鞋，红缎子面，金线绣的虎眼，针脚歪歪扭扭——和张月娘纸人怀里的肚兜，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妈说，等我找到真正的月亮，就把这双鞋穿上。"苏砚把虎头鞋捧到月光下，"她说，月亮是圆的，爱也是圆的。"

义庄外突然传来婴儿的笑声。这次不是啼哭，是清脆的、带着奶香的笑。周昭转头，看见老槐树下站着个穿靛蓝衫的纸人，怀里抱着个红布襁褓。襁褓里的婴儿蹬着小腿，冲他们挥了挥手，手腕上的银镯子和苏砚的那只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娘......"纸人开口，声音像春天的溪水，"孩子......孩子没事......"

苏砚跑过去，跪在纸人面前。她的眼泪滴在纸人脚边，纸人的轮廓开始变得透明，可怀里的襁褓却越来越清晰——里面是个熟睡的女婴，眉眼和苏砚小时候，像得能掐出水来。

"阿娘接你来了。"苏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这次......我们一起带你看月亮。"

纸人笑了，眼角的泪痕晕成血点。她轻轻把襁褓放在苏砚怀里，转身飘向夜空。月光里，她的身影渐渐变成个穿红棉袄的女人，发间别着朵野菊——和照片里的女人，一模一样。

"苏砚！"周昭喊，"她的执念......"

"化解了。"清渊的声音再次响起，"因果链已连，下一场景将与前两世重叠。"

陆沉靠在祠堂门框上，望着母女俩的背影。他右臂的镇魂木裂缝已经不再渗出白光，木芯里的焦痕淡了许多。"所以......我之前攻击的不是邪祟，是个妈？"他挠了挠头，声音里带着点尴尬。

苏砚抱着女婴走过来，把襁褓塞进周昭怀里："帮个忙，我得给她拍张照片。"她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灯，"要让阿娘看看，现在的月亮，有多圆。"

照片里的母女俩依偎在一起，女婴的银镯子和周昭捡到的那只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背景里的老槐树在风里摇晃，叶缝里漏下的月光，像撒了把碎银。

周昭摸了摸女婴手腕上的银镯子，突然想起系统灯笼里的提示："善念值突破90%，可复活1人。"他抬头看向苏砚，又看看怀里的女婴——这次，他知道该怎么选了。

下集预告：义庄纸人化，镇魂木现祖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