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云噬

讲台云噬

晚自习的铃声像根生锈的针,扎破了教学楼的寂静。我攥着刚发的数学试卷,指尖把红色的“58”捏得发皱——又是不及格,办公室里老师的训斥还在耳边转,走廊尽头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

走到教室后门时,我习惯性往讲台瞥了眼。这一眼,让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讲台上那团乌云还在。不是中午画里悬着的小团,此刻它像泡发的海绵,涨得有课桌那么大,灰黑色的边缘垂着细细的“毛”——不是真的毛发,是无数缕半透明的水汽,飘在空气里,像晾在风里的旧棉线。

我本该转身就跑,可脚步像被钉死。乌云里的“乌语”又响了,还是那种黏糊糊的嗡鸣,这次却带着股奇怪的牵引力,让我不由自主往前挪。离讲台还有两步远,那些“云毛”突然动了,像有生命的藤蔓,顺着地面爬过来,缠上我的脚踝。

“放开!”我抬脚想踢,可云毛软得像水,一踢就散开,转眼又缠上来,顺着裤腿往上爬,贴在皮肤上凉得刺骨。我慌了,伸手去扯,手指刚碰到云毛,就被一股力拽着往前带——整个人踉跄着扑向讲台,额头撞在冰冷的木面上,疼得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眼泪掉在讲台上,没等落地就被乌云吸了进去。那团云像是被激活了,“毛”长得更快,密密麻麻缠上我的胳膊、脖子,连呼吸里都裹着水汽的腥气。我挣扎着抬头,看见乌云中间裂开个小口,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像张要吞人的嘴。

“别……”我哭出声,眼泪越掉越多,砸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就在这时,乌云里的“乌语”突然变了调,不再是嗡鸣,而是清晰的、带着贪婪的“吸溜”声——它在盯着我的眼泪。

我猛地想起中午画的剧情,想起那团云会“变东西”,可现在它要的不是粉笔,是我的眼泪。云毛越缠越紧,勒得我喘不过气,额头抵着讲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水洼顺着木纹往乌云里流,那团云竟跟着膨胀,裂口也越来越大。

“救……”呼救声卡在喉咙里。突然,我感觉头顶一轻——不是疼,是种奇怪的“被抽走”的感觉。我模模糊糊抬头,透过眼泪的重影,看见乌云的裂口正吸着什么——是我头上的“枪”。

那不是真的枪,是我攒了半个月零花钱买的发卡,银色的,形状像把小小的手枪,我总爱别在头顶的头发上。此刻它被云毛裹着,一点点往乌云裂口里拖,银色的光泽在黑暗里闪了闪,转眼就没了踪影。

“我的发卡……”我哭得更凶,眼泪像小河似的往下淌。乌云像是吃饱了,“乌语”变得慢悠悠的,缠在我身上的云毛开始松动。我趁机往后爬,手脚并用地退到门口,回头看时,那团乌云正收缩,变回原来的小团,只是颜色深了些,表面还沾着点银色的光——是我发卡的碎片。

我不敢再看,抓起书包就往楼下跑,直到冲出教学楼,站在路灯下,才敢大口喘气。脖子上还留着云毛缠过的凉感,额头的疼混着眼泪的涩,让我蹲在地上哭了好久。

第二天清晨,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教室。讲台上干干净净,没有乌云,没有水洼,只有粉笔盒里,多了根沾着银色碎屑的灰黑色粉笔。我盯着那根粉笔,突然想起昨晚乌云吸走发卡时,那声满足的“乌语”——它不是要吃“枪”,是要吃我眼泪里的委屈。

那天的数学课,我没再走神。只是每当老师讲到“云”这个词,我总会下意识摸向头顶,那里空空的,只有风穿过头发的凉,像极了那晚,缠在我身上的云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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