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楚歌

帐中楚歌

项羽醒时,帐外的风裹着楚地的芦苇香,却吹得他指尖发颤。

不是握惯的羽扇,是沉甸甸的霸王剑,青铜剑鞘上的云纹硌得掌心发疼。他撑着案几坐起,案上摆着彭城地图,墨迹浓黑,圈着“刘邦驻军荥阳”几个字,是昨夜他亲笔所画。

“大王醒了?”帐帘被风掀起,亲兵捧着铜卮进来,见他望着自己的手发怔,低声道,“早饭是炖鹿肉,方才探马回报,张良在荥阳招兵买马,怕是要……”

大王?项羽低头看手。指节粗壮,虎口有拉弓的厚茧,这绝不是他的手。他该在五丈原的军帐里,咳着血写《后出师表》,而不是披着玄色犀甲,听着楚腔说什么张良招兵。

帐外忽然传来马蹄声,范增掀帘而入,拐杖顿得地面响:“大王!刘邦遣使来了,说是要议和,划鸿沟为界!”

鸿沟……这两个字在脑中转了圈,像落石砸进深潭。是了,楚汉相争时,刘邦曾借议和退军,后世《汉书》写得清楚——项羽信了,引兵东归,却被韩信追着打了个十面埋伏。

使者进帐时,项羽正对着地图出神。图上鸿沟横贯南北,西岸是楚营,东岸是汉寨,恰是两军僵持的死局。他忽然想起建兴七年北伐,司马懿据守卤城不出,自己在营中熬得眼生红丝,那时若肯退一步诱敌,或许……

“项大王,”使者躬身,“我主言,鸿沟以西归楚,以东归汉,从此罢兵,各不相犯……”

“不必了。”项羽开口,声音是陌生的沉洪,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惊的稳,“回去告知刘邦,三日后,我军渡鸿沟击之。”

使者愣了,范增也愣了,拐杖又顿:“大王!如今汉军兵精粮足,韩信还在齐地虎视眈眈,议和是缓兵……”

项羽没接话,手指点在地图上的荥阳南侧:“亚父,今夜派五千人,带柴草埋在此处。明日遣少量兵马渡鸿沟佯攻,若汉军出城追击,便烧他们的粮草营。”

范增虽疑,却见他眼神亮得惊人——那不是往日里霸王的骄横,是藏着算计的光,竟让他想起年轻时见过的谋士。他终是拱手:“老臣这就去安排。”

帐内只剩项羽一人,他摸着地图上的河流,忽然想起建安十三年,黄盖在赤壁献火攻计时,也是这般指着江水说“借风便可烧曹营”。那时自己站在周瑜身侧,看江风卷旗,怎会想到多年后,自己要顶着“项羽”的名号,算这些刀光剑影的账。

次日清晨,楚军三百骑渡鸿沟。汉军果然出城,追得楚军往南跑。待跑过那片埋柴草的洼地,楚军忽然转身放火箭——风一吹,火借风势,直往汉军粮草营扑去。

项羽在对岸山坡上看火起,握着剑的手却松了松。这不是他的战法。他惯使的是“空城计”的虚,是“七擒孟获”的柔,而非这般“斩草除根”的烈。可看着汉军乱作一团,看着身边亲兵眼里的振奋,他又忽然懂了:无论是卧龙岗的卧龙,还是楚营的霸王,说到底,都怕“功亏一篑”四个字。

日暮时,汉军退入荥阳闭城。项羽站在鸿沟边,范增递来水囊:“大王今日这计,比张良还狠。”

项羽喝了口冷水,喉间却泛起五丈原的药味。那时他总叹“悠悠苍天,何薄于我”,如今换了这副能扛千斤鼎的身子,握着这柄能斩将的剑,或许……能让楚旗多飘些日子。

他抬手,不是握剑,是习惯性地想拢一拢羽扇——指尖空落时,才记起自己如今是项羽。可那双眼眸里,分明映着祁山的雾,映着五丈原的星,映着一个被换了躯壳,却仍想把“兴复”二字,写进楚地风里的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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