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下的凉手.旧怀表

枕头下的凉手·旧怀表

阿哲是在爷爷的工具箱底翻出那只旧怀表的。表壳是黄铜的,磨得发亮,背面刻着朵褪色的菊,表链断了半截,晃着根孤零零的链节。爷爷走了三个月了,工具箱还保持着他生前的样子,扳手和螺丝刀在绒布垫上摆得整整齐齐,只有这只怀表歪在角落,像被人忘在了那儿。

他把怀表揣回卧室,顺手塞在枕头底下。头晚没什么动静,第二晚却被冻醒了——后颈贴着枕头的地方凉得发僵,不是空调的冷气,是带着金属味的冷,顺着衣领往脊背上爬。他迷迷糊糊摸向枕头底下,指尖撞上块硬邦邦的东西,正是那只怀表。

表盖是开着的,指针停在三点零七分,玻璃表面凝着层薄霜,擦了又结,凉得像块冰。阿哲把表揣进被窝焐着,刚要接着睡,却觉有只凉手搭上了他的手腕。那手很糙,指节上有层厚茧,蹭得他皮肤发疼,指尖正按在怀表的表壳上,像在替他托着表。

他猛地睁眼,卧室里只有窗帘缝漏进的月光,枕头底下空空的,怀表好好地躺在被角,表盖合得严严实实,霜也化了,只剩玻璃上几道浅浅的水痕。

第三晚他特意把怀表摆在枕头边。快睡着时,那只凉手又来了。这次是捏着表链断口的地方,往他手心里塞,指节蹭过他的掌心,带着点熟悉的触感——像爷爷从前替他修自行车时,用糙手拍他手背的力道。怀表在枕头底下“咔嗒”响了声,像是有人在拨表冠。

他闭着眼没动,听见极轻的叹息声,混着怀表齿轮转动的“沙沙”声,在耳边绕。爷爷生前总说这怀表是奶奶送他的定情物,奶奶走得早,他就天天揣着表,说表走一圈,就当跟奶奶多说了句话。有次阿哲问他表停了怎么办,爷爷摩挲着表壳笑:“停了就停了,反正她在等我呢。”

第四晚怀表自己响了。凌晨三点零七分,“嘀嗒”一声,清清脆脆的,把阿哲从梦里惊醒。他摸过怀表一看,指针竟在走了,秒针一跳一跳的,在月光下泛着银白的光。枕头底下有东西在动,他掀开枕套,看见那只凉手正搭在表背上,指尖按着刻着的菊,像在轻轻摩挲。

“爷爷?”他轻声喊。

那只手顿了顿,指尖在表背的菊上点了三下,然后慢慢缩回去,枕头底下传来“窸窣”声,像是怀表被小心地摆回了角落。阿哲捏着怀表坐起来,表盖内侧贴着张极小的照片,是年轻时的奶奶,梳着麻花辫,笑起来眼睛弯成了缝——他从前翻遍了怀表也没见过这照片。

后来他把怀表放在床头柜的玻璃罩里。每天早上醒来,表针总会停在三点零七分,玻璃罩上凝着层薄霜,擦干净了,第二天又会结上。有次他对着怀表说“爷爷,我想您了”,夜里竟梦见爷爷坐在老藤椅上,手里捏着怀表,见他进来就招手:“阿哲过来,听表走呢,你奶奶在催了。”

醒来时天刚亮,玻璃罩里的怀表停了,表盖开着,照片上奶奶的笑好像更清楚了些。

枕头下的凉手·布老虎

念安是在老宅的樟木箱里发现那只布老虎的。老虎做得糙,黄布褪成了米白,耳朵掉了只,眼睛是用黑纽扣缝的,掉了颗,只剩个空荡荡的线洞。箱底压着张褪色的红纸条,是太奶奶的字:“给念安留的,长牙时咬着玩,不闹人。”

她才三个月大时太奶奶就走了,这布老虎怕是比她岁数还大。她把老虎塞在枕头底下,夜里翻身时总觉枕头底下硌得慌,伸手摸去,却摸见片软乎乎的凉——不是布料的软,是带着点温的凉,像刚从温水里捞出来的棉花。

第二晚那凉意更清楚了。是半只手捏着布老虎的尾巴,往她怀里送。念安正抱着枕头打盹,忽然觉怀里多了点东西,软乎乎的,带着点皂角香,正是那只布老虎。可她明明把老虎塞在枕下的,怎么会跑到怀里?她掀开被子看,布老虎的断耳朵旁边沾着点湿痕,像有人用指尖蹭过的印子。

第三晚她故意把布老虎摆在床头柜上。后半夜迷迷糊糊间,听见枕头底下有“沙沙”声,像有人在翻东西。她眯着眼看,看见个模糊的影子蹲在床边,手里捏着布老虎,正往枕底下塞——那影子佝偻着背,穿件灰布褂子,像太奶奶老照片里的模样。

影子察觉到她醒了,动作顿了顿,然后慢慢转过身,手里的布老虎往她枕边推了推。念安没敢动,看见那只“手”——指节细细的,手背爬着皱纹,指甲剪得短短的,正捏着布老虎缺了耳朵的地方,像怕弄疼它似的。

“太奶奶?”她小声喊。

影子没说话,只是用那只凉手轻轻拍了拍布老虎的背,拍得很轻,像在哄哭闹的娃娃。然后影子慢慢往后退,退到衣柜边就不见了,枕头底下传来“窸窣”声,布老虎被摆得整整齐齐,缺了的耳朵朝着她的脸,像在朝她笑。

后来她天天把布老虎放在枕下。夜里总能觉出那只凉手来,有时是替她把布老虎往怀里挪挪,有时是用指尖蹭布老虎的黑纽扣眼睛,蹭得纽扣发亮。有次她感冒发烧,夜里总哭,迷迷糊糊间觉那只凉手捏着布老虎的爪子,轻轻拍她的脸颊,皂角香混着点淡淡的药味,竟奇异地让她安了心。

病好后她在布老虎的肚子里摸出块小碎银——是太奶奶当年陪嫁的银锁上掉的,奶奶说过,太奶奶总把碎银缝在给娃娃的玩意儿里,说能压惊。她把碎银塞回布老虎肚子,夜里那只凉手又来了,这次没拍布老虎,是用指尖在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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