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谈
白天也够冷的，但入夜后杳无人迹的寒气，更是刺骨一般。
梅尔菲娜披上皮毛大衣，提上魔石灯走出卧室。
穿着室内便鞋，每走一步脚趾都一点点凉起来，足见天气之寒。
不过，一进厨房，寒意便稍减了几分。
因使用石砌烤炉的关系，这里即便在夜里也不会冷得过分，那份暖意仿佛映照出管理此地的青年艾德的性情，令人安心。
“晚上好，小姐。您能马上过来真是帮大忙了。”
“要是我没注意到便条，您就打算傻等下去吗？”
“那时我大概会在这儿睡一觉吧。我答应过不会擅自闯进小姐的卧室。而且您也知道，我在哪儿都能睡着。”
梅尔菲娜苦笑着想，幸好没耽误艾德明早来厨房备料。
一边想着，一边给水壶灌上水，放在火上烧。
话虽不会说很久，但有杯热茶总归更好。
“便条上写的，是关于那具遗骨的‘鉴定’结果吧？”
“是的。因为骑士大人催着要我早点回来，只来得及确认两次，所以不敢说抄得完全准确。不过好在，除了大家都知道的那些信息，真正关键的只有最后的符号，总算弄明白了。”
尤利乌斯递过来的装有盐的小盒子里，夹着一张羊皮纸便条。
想必是他外出时写的，就这么随身带着了。
这足以说明，尤利乌斯认为这内容非常重要。
“她叫什么名字？”
梅尔菲娜苦笑起来，尤利乌斯的声音一如往常，带着点不合时宜的兴致盎然。
“.......据说叫玛丽亚＝约瑟芬·安托瓦内特。您有印象吗？”
“嗯.......安托瓦内特这姓氏，听起来像弗朗切斯卡王国的贵族风格，但我想不起有这样的家族。也可能已经断绝了。”
“可以确定不是显赫的贵族家族。因为淑女教育里要求背诵过这些。”
用热水温好茶壶、泡好茶叶后，梅尔菲娜在尤利乌斯的那杯里加了三块糖，递了过去。
喝上一口热饮，光是这点就让人舒了口气。
“不过，居然是玛丽亚啊.......虽说最后那个符号也够不同寻常的，但这名字本身也颇耐人寻味呢。”
“我原以为最后那个符号是指年龄........但那数字实在不像人类能活到的岁数呢。”
尤利乌斯“嗯”了一声点点头，然后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
“说实话，我有时会觉得，圣女大人不像和我们一样的人类。虽说她来自神之国，是特别的存在这点毋庸置疑，但怎么说呢，感觉是根本上的不同，或者说.......”
这不像尤利乌斯会说的话，非常含糊其辞。
那语气仿佛在犹豫该不该说出口。
“我不太明白呢。在我看来，玛丽亚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啊。”
初次相遇时，她对周遭的一切都极度恐惧，而且遍体鳞伤。
大概是因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样的她吧，即使她后来恢复了精神，在梅尔菲娜心中，玛丽亚始终像个需要守护的孩子。
而现在，玛丽亚又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那和出门大冒险却摔了一跤、哭着跑回来的孩子不同。
她是被逼到了绝境，在痛苦挣扎着。
“况且，从根本上说，应该没有太大不同才对。........圣女是与我们这个世界的人能生下孩子的存在。”
“啊，您的意思是，作为‘种’而言并非遥不可及的存在吧。即使我们是无能的狗，而圣女大人是森林之王———狼。”
“狗群有时也会猎杀狼。并非您所说的那么遥不可及的存在。”
“呵呵，小姐您明明如此温柔，却偶尔也会有可怕的一面呢。”
“毕竟我也是贵族之女，权谋术数也略懂一二。当然，我并不喜欢这些是事实。”
她故作冷静地说完，然后“呼”地轻叹了一声。
“那个岩洞，我虽然有兴趣，但大概去不了吧。”
“就算是对魔力有相当抵抗力的冒险者们，也只能勉强走到它跟前。小姐您即便只到冬之城，身体都可能撑不住。虽说魔力聚集点似乎已被净化了，但荒野的土地本身是受污染的。”
听到这番话，她深深靠进椅背，叹了口气。
“真是的，对自己魔力抗性之低感到无比懊恼。虽然有属性却无法发动魔法，就算构思出‘魔术’，也无法自己进行实验。”
“小姐您的想象力真的很棒。实验之类的，由我和圣女大人来做就足够了。”
“唉，也只能凡事多动脑筋想办法了。———关于岩洞的玛丽亚，还是再谨慎地调查一下吧。”
眼下唯一的线索，只有安托瓦内特这个姓氏。
最好从寻找梅尔菲娜不知道的、姓安托瓦内特的家族开始着手吧。
无论冬天的讨伐结果如何，那里在其他季节都是杳无人迹的地方。
在其他季节，应该也能再次派人去调查。
除此之外，能想到的只有调查罗曼纳产玻璃器的来源地了，但上面并没有特别的印章标记，所以这条线的成功率恐怕也不高。
曾经人口众多的土地。
反复出现强大魔物的荒野魔力聚集点，以及那个故弄玄虚的岩洞玛丽亚。
纵使浮想联翩，如今也还都只是停留在想象的范畴。
即便如此，多少也能做出一些可能性较高的推测。
“我想我和小姐您考虑的事情大体相同，不过说出来肯定显得不解风情吧。”
“尤利乌斯大人.......”
“我是站在小姐这边的，也并非圣女大人的敌人。我认为两位都是我重要的朋友。所以，这是作为朋友的忠告，我认为，当那一刻来临时，最好不要犹豫。”
“.......我会考虑的。”
“那么，晚安。虽说现在能醒着的时间长了不少，但这个时间点也实在困了。”
仿佛该说的都已传达完毕，尤利乌斯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厨房。
独自留在厨房的她，一时间茫然地凝视着调暗了光线的、嵌着魔石的灯。
真是，事事不尽如人意。
感觉每知道一件事，就又会有新的问题冒出来。
“至少希望今年.......北部的冬天能够平稳度过。”
她在桌上十指交叉，低声喃喃道。
玛丽亚对梅尔菲娜来说也是重要的朋友。
所以，为了能走向美好的未来，她的思考无法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