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给兄弟们发饷,用的是黄纸还是人命

第33章 我给兄弟们发饷,用的是黄纸还是人命?

北境的风,仿佛也嗅到了军营中那股一触即发的杀气,变得愈发凛冽刺骨。

赵承业的帅帐内,烛火摇曳,将五个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狰狞。

除了他自己,帐中还有四名心腹将领,个个都是手握兵权、满脸煞气的悍将。

他们是赵承业最后的底牌,也是他敢于挑战萧尘权威的真正倚仗。

“帅帐那位,终究是太年轻了。”赵承业摩挲着腰间佩刀的刀柄,声音低沉如冰,“他不懂,这支虎狼之师不是靠什么虚无缥缈的恩义就能统御的,靠的是军功,是资历,是我赵承业带着兄弟们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威望!”

一名独眼将军瓮声瓮气地附和:“没错!大帅,那小子仗着老帅的遗命,就想摘桃子,兄弟们不服!更何况,他最近搞的那些名堂,神神叨叨,军中已经有传言,说他用的是妖术邪法,简直是动摇军心!”

“妖术乱军,少主失德。”赵承业眼中寒芒一闪,一字一顿地吐出八个字,“这便是我们今夜兵谏的旗号!我们不是谋反,是清君侧!是为了保住这北境三十万大军的根基不被一个黄口小儿毁掉!”

他站起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四人:“今夜子时,我已调集五百亲兵,封锁校场。你们各自回去,控制住麾下兵马,待我将那小子软禁在帅帐,拿到兵符帅印,再向全军宣布此事。届时,大局已定!”

四名将领轰然应诺,眼中燃烧着贪婪与野心的火焰。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权力交接,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如何能与在军中经营数十年的赵承业抗衡?

与此同时,帅帐内的气氛却截然不同。

王守义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脸上血色尽失,声音都在发抖:“少帅!不好了!赵帅……赵承业他反了!他调了五百亲兵屯于校场之外,看样子,今夜就要动手了!”

帐内,一盏孤灯如豆。

萧尘正坐在一张矮几前,用一块柔软的白布,极为耐心地擦拭着一柄连鞘的古剑。

那剑鞘古朴无华,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岁月沉淀感。

听到王守义惊惶的禀报,他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手上动作依旧不疾不徐。

“让他们来。”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镇定。

一直侍立在侧的影月,黑纱下的美眸闪过一丝忧虑,她压低声音问道:“公子,若他们真敢兵变……”

萧尘擦拭的动作终于停下。

他缓缓抬起头,昏黄的灯火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动着两簇冰冷的火焰。

他森然冷笑,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兵。”

子时,夜最深沉的时刻。

“动手!”

随着赵承业一声令下,五百名全副武装的亲兵如猛虎下山,直扑帅帐。

营帐的门帘被狂暴地撕开,赵承业手持钢刀,一马当先冲了进去,怒吼道:“萧尘!交出兵符,束手就擒!”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夜风。

帐内空无一人,冰冷而死寂。

唯有中央的帅案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摞黄纸。

赵承业心中一突,上前一把抓起黄纸。

借着亲兵高举的火把,他看清了纸上的内容——那是一个个名字,密密麻麻,足有八百之数。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在之前雁门关守城战中,被他当作弃子牺牲掉的死营士兵。

“装神弄鬼!”赵承业怒火攻心,理智被瞬间吞噬。

他狂吼一声,双手用力,将那叠承载着八百条冤魂的黄纸撕得粉碎!

就在纸屑纷飞的刹那,帐外平地卷起一阵狂风!

那风阴冷刺骨,吹得火把明灭不定,将所有人的衣甲都刮得猎猎作响。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风中隐约传来了整齐划一,却又毫无声息的脚步声。

赵承业心头一凛,猛地回头。

透过被刀锋划破的帐篷缝隙,他看到了令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校场的方向,不知何时,竟已站满了一列列灰色的人影。

他们全都穿着破旧的灰布军袍,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

每人肩上都扛着一杆锈迹斑斑的长矛,身形在稀薄的月光下显得飘忽不定。

最诡异的是,他们脚不沾地,仿佛是踩在虚空之中,整支队伍如同一片从地狱里升起的雾中行尸,无声无息地列成方阵。

“啊!”跟在后面想看情况的王守义,只看了一眼,便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他指着那些灰影,牙齿不住地打颤,喉咙里挤出绝望的呻吟:“是……是那些死人……是死营的兄弟们……”

赵承业的五百亲兵早已被这超乎想象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脸色煞白,握着刀的手抖得如同筛糠,别说上前,就连后退的勇气都已丧失。

就在这时,萧尘缓步走入了校场,陈十三如同最忠实的影子,跟在他身后。

萧尘的目光扫过赵承业和他那些惊恐的亲兵,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抬起手,轻轻一挥。

那些被赵承业撕碎的黄纸,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逆风飞起,在半空中“轰”的一声,自燃成灰。

漫天灰烬飘洒而下,如同为亡者送行的纸钱。

萧尘看着那八百道沉默的灰影,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校场,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兄弟们,饷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大地轰然震动!

“咔嚓——轰隆隆!”

校场坚实的土地猛地裂开一道道巨大的口子,紧接着,八百具包裹在残破甲胄中的尸骸,竟从地底破土而出!

它们有的还保持着战死的姿态,有的骨骼上还插着敌人的断箭。

但此刻,它们空洞的眼眶中,齐齐燃起了两点幽蓝色的魂火。

它们以一种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站起,拾起身边的兵器,迅速而精准地列成一个更加森严的方阵,与天空中那八百道灰影遥相呼应。

“妖术!这是妖术!”赵承业的理智彻底崩溃,他拔出佩刀,歇斯底里地对身后的亲兵咆哮,“给我上!统统给我拿下!将这妖人碎尸万段!”

然而,没有一个人敢动。

面对这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军队,凡人的勇气显得如此可笑。

甚至已经有亲兵扔掉武器,跪在地上对着那片骷髅方阵拼命叩首,口中胡乱地祈求着神佛庇佑。

陈十三向前踏出一步,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毫无表情,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石在摩擦:“谁说我们死了?”

他缓缓抬起头,魂火跳动的眼眶扫过对面一张张惊恐的脸。

“我们只是……等到了主人。”

话音未落,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抬起,遥遥指向赵承业身后三名将领。

那三人正是之前在军议上,对死营出言最是不逊,辱骂他们是“该死的炮灰”的军官。

“噗!”

三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三名军官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体猛地一僵,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胸口甲胄上,竟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散发着森森白气的白骨手印!

手印透过坚实的铠甲,印在了他们的心脏上。

下一秒,他们的生机被瞬间抽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气绝身亡。

“啊啊啊!我跟你拼了!”亲眼目睹这诡异的杀人手法,赵承业彻底疯癫。

他将所有的恐惧都转化为了极致的愤怒,嘶吼着,挥刀冲向高台上的萧尘。

可他刚冲出两步,一道迅捷的灰影便凭空出现在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道灰影的身形有些佝偻,手中提着一把断刀,空洞的眼眶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赵承业的脚步戛然而止,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与迷茫。

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轮廓,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不可能……阿……阿峰?”

这道灰影,竟是他三年前战死在雁岭,被他亲手埋葬的胞弟,赵承峰!

“不可能!你明明……你明明被我埋在雁岭南坡的那棵老松树下!我亲手给你立的碑!”赵承业崩溃地嘶吼着,精神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垮塌。

他的弟弟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抬起了手中的断刀。

“当!”

一声脆响,赵承业视若珍宝的百炼佩刀,竟被那把断刀轻而易举地一刀两断。

灰影完成了任务,无声地退回了队列之中。

“哐当。”半截断刀掉落在地。

赵承业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他看着满场的骷髅与亡魂,看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所有的野心、愤怒、不甘,都在这一刻化为了嚎啕大哭。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又像个忏悔的罪人,最终,在万籁俱寂中,他深深地低下了那颗高傲了一辈子的头颅。

“我……服了。”

萧尘负手立于高台之上,冷漠地俯瞰着校场上跪倒一片、瑟瑟发抖的将领和士兵。

他淡淡开口,声音传遍全场:“从今往后,北境军中,军令只出自帅帐。违者——不必等我下令,自会有人来收。”

当夜,一道旁人无法察觉的提示在萧尘脑海中浮现:【“死营”正式编成,编制八百。

兵种特性:不亡。

特殊能力:分魂巡夜,可监察北境全境军营动向。】

风雪不知何时开始呼啸。

帅帐旁临时搭建的灵堂内,萧尘独坐其中。

他的面前,跪着一排排灰袍无面之人,正是那八百亡魂。

他低声对他们说:“从今日起,你们不是鬼,是我手中的刀,是北境黑夜里的眼。”

窗外风雪更急,似乎要掩盖这世间一切的罪恶与新生。

而在那无人能窥探的地下深处,除了校场上这八百具尸骸外,雁门关外那片广袤的古战场之下,无数深埋的白骨,仿佛也听到了召唤,它们空洞的眼眶里,开始缓缓亮起一点又一点幽蓝的魂火。

校场上,赵承业依旧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雪花落满了他的头顶和肩膀,将他塑成了一尊雪人。

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只是跪着,双目无神地盯着地面上那半截断刀,仿佛从那上面能看到他弟弟空洞的双眼。

四周的喧嚣、人们的惊惧、权力的更迭,都与他无关了。

这一刻,他成了活在人间的死人,跪在一群真正的死人面前,无尽的绝望和恐惧,像最恶毒的诅咒,将他的灵魂死死钉在了这片冰冷的土地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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