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信命 我连命都能改
那抹苍白自瞳孔深处蔓延开来,仿佛无尽的霜雪冻结了星辰。
不过短短两日,萧尘昏睡不醒的消息便如瘟疫般传遍了整座孤城。
人心,比凛冬的风雪还要寒冷。
“听说了吗?少主为了窥探天机,耗尽了心神精魄,怕是要……要成一个活死人了!”
“唉,我就说那种旁门左道不可信!这下好了,引来天谴,咱们满城老小都要跟着陪葬!”
流言蜚语在街头巷尾肆虐,其中最恶毒的声音,无疑来自城中豪绅王守义的府邸。
他召集了数十名惶恐的商贾,捶胸顿足地哭诉:“此等逆天邪术,必遭神罚!赤狄大军兵临城下,我等若不早做打算,只怕城破之日,玉石俱焚啊!”
一时间,城内士气跌至谷底,绝望的气氛如同厚重的铅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无人知晓,每至子时,一袭黑衣的影月都会悄然潜入萧尘的卧房。
她指尖银针翻飞,如月下精灵,将精纯的内力化作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渡入萧尘体内,稳固着他那片濒临崩溃的识海。
而在那片外人无法触及的意识深处,风暴正在酝酿。
萧尘的灵魂仿佛被禁锢在一个无限循环的噩梦里。
他一次又一次地看到,西城门的方向,冲天火光撕裂夜幕;他看到王守义卑躬屈膝,跪在一个魁梧如铁塔的敌将面前,献上城防图;他看到赤狄骑兵主力绕过所有陷阱,如一柄烧红的利刃,直插城中粮仓……
每一个细节,都像是用烙铁刻印在他的灵魂之上。
风吹过城楼的方向,战马铁蹄踏碎青石的特定落点,甚至敌军冲锋时那三长两短、充满蛮荒气息的鼓点节奏……他都记得分毫不差。
这是代价,也是馈赠。
第三日清晨,当天边第一缕曦光刺破窗棂,萧尘那紧闭了两日的眼睑,猛然睁开!
一抹淡金色的余光在他瞳孔中流转,如同神祇苏醒,随即迅速隐没,恢复了往日的深邃。
他挣扎着撑起虚弱的身体,故意装作头重脚轻,一个踉跄扶住了旁边的书案。
“水……”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贴身侍立的苏文砚又惊又喜,连忙端来温水,颤声道:“少主,您终于醒了!”
萧尘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眼神却并未聚焦,仿佛还沉浸在某种混乱的记忆里。
他喘息着,用尽全力挤出几个字:“快……传令下去,征集所有民夫,加固……加固东门!用滚石檑木,把东门给我堵死!”
苏文砚闻言大惊,急忙道:“少主!万万不可!斥候来报,赤狄主力正在东门外集结,佯攻迹象明显。可西门地势陡峭,山道崎岖,骑兵极难通行,那才是我们防御的薄弱之处啊!”
萧尘听罢,嘴角勾起一抹苍白的苦笑,那笑容里带着洞悉一切的疲惫:“文砚,正因为难行……他们才笃定,我们绝不会在那里设下重防。”
他不再解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转向角落里一直默不作声的影月,声音虽低,却字字如铁:“影月,听我密令。”
“一,立刻去找小刀刘,让他连夜改造西门吊桥的绞盘机关,在吊桥下方加装十道浸油的绊马铁索,桥面之下,给我挖满翻板陷坑,坑底……插满削尖的木桩!”
“二,让柳十七的人混入民夫队,以修缮为名,在西门两侧城墙的暗格里,给我塞满磷油火罐,越多越好!”
“三,传令韩破虏,让他率领玄甲营主力,在今夜戌时三刻,制造出向东门驰援的假象,沿途留下大量车辙马印,务必让敌人的探子看到,我西城兵力已然空虚!”
三道命令,条理清晰,狠辣异常。
苏文砚和影月心头剧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
少主这哪里是神志不清,分明是运筹帷幄,要设下一个绝杀之局!
当夜,月黑风高。
一名身手矫健的黑衣人,如壁虎般悄无声息地从北水门游绳而下,融入了茫茫雪夜。
此人正是王守义安插的细作,赫连锋。
他将“萧尘昏迷两日,初醒便胡言乱语,布防混乱,强令死守东门,西门空虚”的绝密情报,火速送往了城外的赤狄大营。
中军大帐内,赤狄可汗兀烈看着这份情报,发出了震天的大笑:“哈哈哈哈!天助我也!那萧家小子果然是用了什么邪法,遭了天谴,已经疯了!”
他环视帐下诸将,猛地一拍桌案:“传我将令!今夜子时,三万铁骑分作两路!命你率两万兵马,在东门擂鼓呐喊,给老子弄出天大的阵仗来!其余一万精锐,随本汗与巴图鲁将军,从西门突袭!本汗要亲自拧下那萧氏小儿的头颅!”
帐下一名肌肉虬结、面带刀疤的悍将应声出列,正是先锋大将巴图鲁。
他单膝跪地,声如洪钟:“可汗放心!末将愿为先锋,必取萧尘首级!”
兀烈大喜,亲自扶起他,重重拍着他的肩膀:“好!待攻破此城,本汗便封你为我赤狄的左贤王!”
帐外风雪呼啸,杀气弥漫。
无人注意到,在营帐角落里,一个负责添送木炭的小卒,在听到“西门突袭”四个字时,低垂的眼帘下,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精光。
那是影月早在半月前,就亲手埋下的一颗钉子。
子时将至,寒风如刀。
萧尘身披玄甲,亲临西门城楼。
他手中没有兵刃,只有一幅由苏文砚根据他的口述,连夜重绘的西岭山谷精准地形图。
此刻的他,面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眸子却亮得吓人。
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山脊,对身旁的小刀刘和柳十七沉声道:“记住,火把亮起三盏,便是敌军先锋骑兵入谷之时,也是我们……开宴的时刻。”
话音刚落,远处的雪原尽头,果然浮现出星星点点的幽绿光点。
那是赤狄精锐,为了夜袭,特意在弯刀上涂抹了磷粉,在月光下反射出的诡异光芒。
他们来了,正如推演中那般,分毫不差。
“等的就是这一刻。”萧尘眼中杀机一闪,猛然挥手。
“动手!”
小刀刘怒吼一声,与几名心腹合力扳动一个巨大的杠杆。
只听“嘎吱”一声巨响,沉重的西门吊桥并未完全放下,而是骤然下降到一半,悬在半空!
十数根粗如儿臂的铁索瞬间绷直,如同死神的琴弦,横亘在离地不足半米的低空。
与此同时,吊桥下的翻板机关被触动,厚厚的积雪连同伪装的泥土轰然塌陷,露出下方密密麻麻、闪着寒光的尖桩陷坑!
“冲!”
冲在最前面的数百赤狄骑兵根本来不及反应,战马嘶鸣着撞上低空铁索,瞬间人仰马翻。
后续的骑兵躲闪不及,纷纷跌入那致命的陷坑之中,凄厉的惨嚎声与战马的哀鸣交织在一起,撕裂了寂静的夜空。
“放!”
未等敌军重整阵型,两侧山崖上,早已准备好的滚石檑木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柳十七则狞笑着点燃了手中的火把,奋力掷向城墙暗格的引线。
“轰!轰!轰!”
数十个磷油火罐接连爆裂,粘稠的火油四处溅射,瞬间将狭窄的谷道变成了一片炼狱火海!
烈焰吞噬着人马,灼热的空气中充满了皮肉烧焦的恶臭和绝望的嘶吼。
敌阵大乱之际,一声惊天动地的战鼓自侧翼山林中响起。
韩破虏率领着养精蓄锐的玄甲营,如一柄漆黑的利刃,从敌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狠狠切入了混乱的敌阵,开始了疯狂的屠杀!
“不!不可能!”先锋大将巴图鲁目眦欲裂,他策马狂奔,试图冲出重围,却不料战马前蹄踩空,连人带马摔进了一个预设的陷坑。
他刚翻身落地,还未站稳,一根燃烧的巨木便自高坡滚落,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脊梁。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后,巴图鲁狂喷一口鲜血,瘫倒在地。
他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城楼上那道屹立不倒的身影,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道:“你……你们……用了妖术!”
城楼之上,猎猎寒风吹动着萧尘的披风。
他俯瞰着下方溃不成军、仓皇逃窜的敌军,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弧度,轻声自语:“不是妖术……是你家可汗,太相信‘命’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湛蓝色界面,悄然在眼前刷新。
【天命点+142,推演共鸣等级提升:可预判单一战场关键节点】
萧尘缓缓收回目光,冰冷的视线越过那些哀嚎的俘虏和燃烧的尸骸,最终,落在了战场边缘一处混乱的角落。
在那里,喊杀声与兵器碰撞声依旧激烈,只是那份激烈,似乎带着一丝刻意的表演痕迹。
他的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蹙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