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不动手,你们自己就打起来了
京城的风,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变得肃杀起来。
三日后的清晨,一记划破长空的尖叫,成了这场风暴的序曲。
太子府家令在前往东宫的必经之路上,被一名黑衣刺客当胸刺中,血溅长街!
巡城司的兵马闻声而至,刺客早已遁形,只留下倒在血泊中的家令,以及从他怀中散落一地的文书。
为首的都尉眼神一凛,捡起其中一张沾血的残页,上面“废立”、“密议”等字眼触目惊心。
此事如惊雷炸响,半个时辰内便传遍了朝堂。
太师李崇安当即入宫,手持那份“铁证”,在金銮殿上痛陈太子“私议神器,蓄意逼宫”之罪。
龙椅上的皇帝本就多疑,此刻更是雷霆震怒,当场下令禁卫军封锁东宫,将太子软禁其中,听候发落。
一时间,百官震动,京城风声鹤唳。
无人知晓,那名所谓的“刺客”,此刻正在城西一处僻静的院落里,向孙校尉复命。
他身上的血迹早已洗净,正是孙校尉手下的一名心腹。
那一剑的位置、力道,都经过了上百次的演练,精准地避开了要害,既能造成重伤的假象,又绝不致命。
而那份引爆朝局的“废立密议”,则是萧尘的另一道手笔。
他命钱十三潜入早已查封的太师府,从李崇安往年的旧账册、与党羽的往来信函中,精心拼凑出这些字句。
每一个词都模棱两可,既能让皇帝怒火中烧,又经不起深究,像一根扎进心头的毒刺,拔不出,也咽不下,只能日夜煎熬。
大理寺少卿赵元良,被皇帝钦点为此案主审。
他手捧着滚烫的官印,只觉得有千斤重。
他能有今日,全赖太子当年慧眼识珠;而太师李崇安,素有清流之名,其治政之才也令他心生敬佩。
如今,储君与权相殊死搏斗,他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深夜,赵元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府邸,一路上总觉得身后有道阴冷的目光如影随形。
他猛然回头,正欲喝问,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街角。
他自嘲地笑了笑,以为是自己心神不宁。
然而,就在他踏入府门的前一刻,一道微不可闻的破空声自身后响起。
他悚然一惊,只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高高的屋檐,一卷信笺轻飘飘地落在他脚边。
他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迅速捡起信笺。
回到书房,烛火之下,他缓缓展开。
信上没有称谓,没有落款,只有一行杀气腾腾的字:“周御史旧案,恐生变数,当早做决断,灭口为上。”那笔迹,那朱砂批注的痕迹,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太师李崇安的亲笔!
而落款的日期,恰好是他每晚被噩梦惊醒的那一夜之后。
“嗡”的一声,赵元良只觉天旋地转,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一直以为周御史是因弹劾贪腐而遭报复,却没想到,幕后黑手竟是这位被天下士子奉为楷模的李太师!
所谓忠臣清流,所谓国之栋梁,原来也不过是披着大义外衣,手持屠刀的刽子手!
他手中的信笺,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与此同时,城南别院内,萧尘正听着影月的回报。
“主上,赵元良已连夜将几份不利于太子的证词投入火盆,并且派心腹暗中追查李崇安党羽在江南的旧事。”
萧尘端起茶杯,吹开浮沫,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很好,鱼儿上钩了。”他放下茶杯,对一旁的钱十三吩咐道:“放出新的风声,就说大理寺少卿赵元良早被太子重金收买,此次主审,意在翻十年前的‘江南税案’,为太子党羽脱罪。”
钱十三
这道风声如同一瓢滚油,泼进了本已沸腾的朝堂。
李崇安一党立刻炸开了锅,无数弹劾赵元良的奏章雪片般飞向皇宫,要求立刻罢免其主审之职,严查其与东宫的勾结。
保储派的官员则奋起反击,指责李党做贼心虚,欲加之罪。
朝堂之上,拥护皇帝的中立派、力挺太师的李党、誓死保卫储君的太子党,三方势力彻底撕裂,互相攻讦,吵得不可开交。
偌大的金銮殿,竟再也听不到半个字提及“镇北王案”。
混乱之中,孙校尉的行动也悄然展开。
他借着“京畿防务紧张,需增补人手协防”的名义,将八名散落在各营、曾因刚正不阿或得罪权贵而被排挤打压的底层军官,一一招入麾下。
这些人,有的武艺高强却被污蔑“违抗军令”,有的谋略出众却被上司窃取功劳,心中都憋着一股怨气和不甘。
当他们被带到萧尘面前时,眼中还带着警惕和疑惑。
萧尘没有赐予他们金银财宝,也没有许诺高官厚禄。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心坎上:“我知道你们的故事。你们被人踩进泥里,不是因为你们无能,而是因为你们不肯像他们一样弯下那该死的膝盖。”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人。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我不要你们的膝盖,我要你们站直了,跟我一起,把那些曾经把你们踩下去的人,一个一个,亲手踩回来!”
八名铁骨铮铮的汉子,虎目瞬间赤红。
他们压抑了太久的屈辱、愤怒和渴望,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没有丝毫犹豫,八人齐刷刷单膝跪地,声震屋瓦:“愿为世子效死!”
当夜,万籁俱寂。
萧尘盘膝静坐于密室之中,再次催动了体内的神秘力量。
他毫不犹豫地消耗了足足两百天命点,启动了【未来推演】。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贯穿识海,仿佛整个头颅要被撕裂开来。
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青筋在他额角暴起。
就在他快要承受不住的刹那,模糊的景象终于在黑暗中凝聚成形。
画面中,是五日后的子夜。
巍峨的太极殿一角,一道娇小的身影从高楼坠下,如断线的蝴蝶,在冰冷的石阶上绽开一朵血花。
镜头拉近,那是一名宫女,在她紧握的怀中,藏着一卷写有“朕意属幼子,当早立之”的密诏草稿!
萧尘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剧烈收缩!
逼宫!这是赤裸裸的逼宫!
但这绝不是李崇安的手笔,更不可能是太子。
这一步棋,太过狠辣,太过突兀,完全超出了当前朝堂斗争的范畴和推演。
它像是一只从棋盘之外伸进来的手,要将整个棋局彻底砸烂!
是谁?究竟是谁,在暗中另布一局?
窗外,夜风骤然收紧,发出呜咽般的呼啸。
案上的烛火挣扎着跳动了几下,最终归于寂灭。
无边的黑暗笼罩下来,萧尘的脸庞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许久,他才发出一声极低的自语,带着一丝冰冷的兴奋。
“原来……不止我一个执棋人。”
他缓缓摊开手掌,那枚之前用来推演的骨符,在他的指尖寸寸收紧,无声无息地化作了齑粉。
新的杀机,已在黑暗中悄然酝酿。
他的目光穿透了重重黑夜,仿佛已经锁定了一个看不见的方向。
这盘棋,变得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
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出那个即将被推上棋盘,成为致命棋子的宫女,究竟是谁的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