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做梦都梦见我,还想逃出我的局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自周延寿喉间迸出,他猛地从锦榻上弹坐而起,双目圆睁,瞳孔中满是挥之不去的血色。

冷汗已将他的中衣彻底浸透,冰凉地贴在衰老的皮肤上,仿佛刚从寒潭中捞出。

梦境的余威仍如附骨之疽,死死攫住他的心神。

金銮殿化作血色炼狱,他跪在冰冷的金砖上,手中弹劾萧尘的奏折不知何时变成了猩红的血书,字字泣血,重逾千钧。

御座之上的天子,那张平日里温和的面容此刻狰狞如恶鬼,龙目怒睁,咆哮声震得他耳膜欲裂。

而一旁的太子,竟亲手拔出腰间佩剑,剑锋寒光凛冽,映出他自己惊骇欲绝的脸。

剑落,头飞,最后的意识里,只剩下一句阴冷的低语在金殿上空反复回荡:“笔迹相同者,皆为逆党。”

“逆党……”周延寿喘息着,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书案。

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不定。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份他呕心沥血、斟酌了一整夜的弹劾奏稿上。

墨迹未干,字迹刚劲,正是他引以为傲的馆阁体。

然而此刻看去,那每一个字,都仿佛与梦中血书的字迹缓缓重合,散发出不祥的血腥味。

一模一样!竟与梦中那份招来杀身之祸的血书,一模一样!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案前,颤抖的双手抓住那份奏稿,仿佛抓着一条欲择人而噬的毒蛇,不顾一切地将其撕得粉碎!

纸屑纷飞,如同绝望的哀鸣。

他意犹未尽,又将碎片拢作一堆,投入铜制火盆,看着火舌将自己的心血与恐惧一并吞噬,化为灰烬。

做完这一切,他才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溺水之人重获新生。

他不知道,就在方才他陷入梦魇最深沉的时刻,一道比烛影更淡的黑影曾悄然立于梁上,用特制的玄晶粉末,无声无息地将那份奏稿拓印了一份,又如青烟般消失在夜色里。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御史台的老仆却发现自家老爷竟称病不朝,将自己反锁在书房内,闭门焚香,口中念念有词,似在向满天神佛祷告,其行径反常到了极点。

与此同时,城西别院的静室内,萧尘指尖正轻抚着一枚布满裂纹的骨符残片,残片上,一缕若有若无的猩红之气缓缓消散。

昨夜,正是他命影月潜入周府,将这枚由战神白起残魂炼化而成的“怨念粉尘”混入周延寿书房的香炉灰中。

再通过系统,释放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杀意波动,便如同一位技艺最高超的画师,精准地引导着老御史的梦境,绘出了他预设的那幅血腥画卷。

缓缓睁开眼,一阵锥刺般的剧痛自他脑海深处炸开,额角甚至渗出了几缕细微的血丝。

这是连续使用【未来推演】能力的后遗症,每一次窥探命运的轨迹,都要付出神魂被撕裂的代价。

然而,他嘴角的弧度却愈发冰冷,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漠然:“恐惧一旦生根,就不需要真相了。”

“公子!”钱十三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神情激动,手中捧着一个木匣,“幸不辱命,城中最好的画师,不眠不休,已按您的要求临摹出三份‘李崇安笔迹’的密信副本。无论是笔锋、墨韵,甚至是用印的力道,都与李崇安亲笔无异!”

萧尘接过木匣,打开看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信中内容,直指当朝太师李崇安勾结北境藩王,图谋废立,言辞凿凿,仿佛亲历。

“一封,投入东宫东南角的暗渠,自会有人送到太子手中。”萧尘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一封,想办法混入大理寺今日待审的卷宗夹层里。最后一封……”他顿了顿,看向钱十三,“交给陈七郎,让他扮作疯癫道人,就在今日早朝文武百官必经的朱雀大街上,将信中这几句关键之语高声吟诵。”

他信手拈来一句:“笔同墨异者伪,心同迹异者诛!”

钱十三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这步棋的狠辣之处,躬身领命而去。

很快,朱雀大街上便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疯道人,手舞足蹈,反复吟唱着那句诡异的谶言。

百姓们起初只是看个热闹,但当一辆辆华贵的官轿经过时,这句话便如同一根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入每一个有心人的耳中。

消息,正以比野火燎原更快的速度,在京城上层圈子中疯狂传播。

辰时,太和殿。

早朝的气氛凝滞如冰。

大理寺卿赵元良手捧一份卷宗,满面惊骇地出列,声音都在颤抖:“陛下!臣在整理一桩旧案卷宗时,偶然……偶然发现一封密信!信中内容,骇人听闻,臣,臣不敢擅专!”

内侍将密信呈上御览,皇帝的面色一寸寸阴沉下去。

片刻后,他将信纸重重掷在龙案之上,目光如电,射向百官之首的李崇安:“太师!你作何解释!”

李崇安出列,只瞥了一眼信纸上的字迹,便勃然大怒:“一派胡言!血口喷人!此乃伪造!是奸佞小人对老臣的无耻构陷!请陛下降旨,彻查信件来源,还老臣一个清白!”他一生刚正,威望素著,此刻声色俱厉,倒也镇住了不少人。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忽然上前一步,对着皇帝深深一揖,声音平静却字字千钧:“父皇,儿臣昨日,亦收到一封匿名文书,其中所言,竟与此信内容大同小异,皆言太师……欲行伊霍之事。儿臣本以为是无稽之谈,未敢惊扰父皇。但……”他抬起头,直视李崇安,“若无其事,何来流言?”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皇帝与太子对视了一眼,目光如刀,无声交锋。

李崇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废立之事,乃是他与几位心腹幕僚在密室中商议的绝密,连他最亲近的家人都未曾透露半分,太子是如何得知的?

如今,一份物证,一份人证,竟如此精准地同时出现,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内鬼!府中必有内鬼!

这个念头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让他强作镇定的脸上,终究是失了三分从容。

退朝之后,萧尘正独自坐在望江楼的雅间内,临窗而饮。

孙校尉一身便服,悄无声息地在他对面坐下,压低了声音禀报:“公子,一切如您所料。太师府今日凌晨便已调换了所有防务,他的两名心腹幕僚,更是连夜出城,看方向是往北去了,想来是太师急于灭口。”

萧尘面色不变,只用杯盖轻轻撇去茶汤表面的浮沫,茶汤清澈,映出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

“让他们走。”

他淡淡地吐出三个字,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枚刻着“巡城”二字的铜牌,推到孙校尉面前。

“你带一队信得过的人,‘恰好’去城南十里坡附近巡逻。若是看见有马车翻覆,火光冲天,记得……救下活口。”萧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但,别太及时。”

话音落下,茶沫已尽数散去,水面倒影中的少年,眸光幽深如渊,仿佛早已看见那场即将在十里坡上演的“意外”,以及那之后,由鲜血浇灌出的崭新棋局。

孙校尉领命离去,脚步沉稳,却不知自己手中的铜牌,即将撬动的,是整个京城摇摇欲坠的权力天平。

萧尘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温热的茶水滑入喉中,却压不住他心中那股愈发沸腾的杀意。

李崇安的两个幕僚,只是个开始。

这场大戏,需要更具分量的祭品,才能真正拉开序幕。

他望向窗外,视线穿过繁华的街市,仿佛落在了东宫那片金色的琉璃瓦上。

夜,还长着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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