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最重要？

教室里的吊扇慢悠悠转着，风里裹着粉笔灰的味道，却吹不散我和沈意昭之间那层凝滞的空气。自从在医院说了分手，他伤好回学校后，我们就成了最尴尬的同桌——课桌中间像隔了一道无形的墙，他的课本永远摆得整整齐齐，我的笔也刻意往自己这边挪，连偶尔不小心碰到的手肘，都会让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

沈意昭的眼神总黏在我身上，那目光太复杂，有委屈，有不甘，还有种近乎偏执的渴望，像藤蔓一样缠得人难受。每次察觉到他的注视，我都会立刻低头翻书，或是假装看窗外，可耳朵却控制不住地发烫，连书页翻到哪一页都记不清。

“陆随便，这道数学题……”他偶尔会试探着开口，声音轻轻的，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可我只会打断他，语气冷得像冰：“不会，自己想。”

每次说完，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还有那道落在我后脑勺的、沉甸甸的目光，像针一样扎着我。我知道自己很过分，可我没办法——一想到亲子鉴定报告上那行“99.99%”，想到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我就觉得心脏被揪得生疼，只能用冷漠把自己裹起来，假装什么都不在乎。

学校里的闲言碎语更是像苍蝇一样挥之不去。走廊里总能听到有人窃窃私语，“你看沈意昭，听说他跟景霖欢早就在一起了，还吊着陆随便”“就是啊，你看那些照片，两人靠那么近，肯定没清白”……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耳朵里，也扎进沈意昭心里。有次我路过楼梯间，看见他攥着拳头，盯着墙上贴的、被人恶意P过的他和景霖欢的合照，指节泛白，眼底满是隐忍的怒火。

我没上前，转身就走。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闷又疼。

这天早上，早读课刚结束，教室门就被推开了。景霖欢穿着粉色的连衣裙，手里拎着一盒德芙巧克力，像只花蝴蝶似的走到沈意昭课桌旁，声音甜得发腻：“意昭，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你最喜欢的黑巧。还有……放学可以一起走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们三个身上。有人开始起哄：“哦~一起走啊！”“郎才女貌，太配了！”

我握着笔的手猛地收紧，笔尖戳破了作业本，墨渍晕开一大片。我抬头，正好对上沈意昭看过来的眼神——他眼里满是慌乱，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求我别误会。可我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抓起桌上的课本，“啪”地一声重重摔在桌子上，声音在喧闹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陆随便！”沈意昭喊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急意。

我没回头，拎起水杯就往教室外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身后传来椅子被撞倒的声音，还有沈意昭急促的脚步声。

“随便！你等等！”他追上我，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心很热，带着熟悉的温度，让我浑身一僵。

我停顿了一下，却没回头。

“别生气了，好不好？”他的声音放得很软，带着委屈的鼻音，“景霖欢只是来送东西，我没答应跟她走。还有你那天在医院说的话……是不是骗我的？你不是真的腻了，对不对？”

他的话像一根刺，扎破了我刻意维持的冷漠。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力道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沈大少爷，请你自重。”我终于回头，眼神冷得像冰，“我那天说的话，每个字都是真的。你和景霖欢怎么样，跟我没关系，别再来烦我。”

说完，我转身就往厕所的方向走，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怕自己会哭出来，怕自己会推翻所有决定，扑进他怀里说我其实很在乎。

接下来的一节课，我根本没听进去。老师在讲台上讲着函数，我却满脑子都是沈意昭刚才的眼神，还有景霖欢那副故作娇柔的样子。下课铃一响，我立刻收拾好书包，拎起就往门口冲，只想赶紧回家，逃离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刚走到教室门口，就撞见了抱着一摞书的景霖欢。她显然是在等沈意昭，看到我时，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又很快装作无辜的样子：“陆随便，你走路怎么这么急啊？”

我看着她那副嘴脸，心里的火气瞬间涌了上来。我没躲，反而故意往前撞了一下——“哗啦”一声，她怀里的书全掉在了地上，散了一地。

“哎呀！我的书！”景霖欢尖叫起来，蹲在地上捡书，眼神里满是委屈，“陆随便，你故意的吧！”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我扯了扯嘴角，语气里没有丝毫歉意，说完就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沈意昭站在教室门口，正看着我们这边。他的眉头皱得很紧，眼神里满是复杂，却没有上前帮景霖欢。我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却又很快被烦躁取代，加快脚步离开了教学楼。

我没看到的是，在我走后，景霖欢立刻抓住了刚走过来的沈意昭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意昭，你看陆随便，他故意欺负我！你快帮我说说他！”

沈意昭却猛地甩开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仔仔细细地擦了擦被她碰过的地方，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他的眼神冷得吓人，语气里满是厌恶：“景霖欢，别用你那卑劣的演技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我不清楚吗？”

景霖欢愣住了，脸上的委屈瞬间僵住：“意昭，你……你怎么这么说我？那天在废弃工厂，我们明明……”

“那天的事，是你设计的。”沈意昭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你给我下了药，还拍了那些假照片，到处散播谣言，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

景霖欢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我怕你被陆随便抢走……”

“够了！”沈意昭的耐心彻底没了。他看了一眼四周，发现没人注意这边，便一把拽住景霖欢的手腕，拖着她往教学楼一层的储物室走。

“沈意昭！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景霖欢挣扎着，声音里满是恐惧，“救命啊！有人吗！”

沈意昭根本不理她，把她拽进储物室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储物室里很黑，只有一扇小窗户透进一点光。他一把掐住景霖欢的脖子，将她按在墙上，眼神里满是狠戾：“我警告你，景霖欢，以后别再纠缠我，也别再去招惹陆随便。否则，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唔……放……放开我……我快……喘不过气了……”景霖欢的脸涨得通红，双手抓着沈意昭的手腕，拼命挣扎，眼泪都流了出来。

沈意昭看着她快要窒息的样子，才缓缓松开了手。景霖欢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向沈意昭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她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储物室，再也不敢回头。

沈意昭站在原地，看着她逃走的方向，拳头还紧紧攥着。他知道自己刚才很失控，可一想到景霖欢伤害我，一想到那些谣言让我难过，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而我这边，回到家后，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母亲的身影。我放下书包，正想喊她，却看到冰箱上贴着一张便签纸。

“儿子：妈妈要和你周姨出去旅游啦，大概要走半个月。以前总想着家里的事，活得太累了，现在妈妈想通了，人活着，开心最重要。你和沈意昭……妈妈知道你们心里都有对方，别因为一些事情错过了。有什么事，等妈妈回来再说。照顾好自己，爱你的妈妈。”

我看着便签纸上母亲熟悉的字迹，心里五味杂陈。可一想到早上景霖欢拿着巧克力约沈意昭放学一起走的画面，想到学校里那些关于他们的谣言，心里的火气又涌了上来。

“开心最重要？”我冷笑一声，伸手把便签纸撕了下来，揉成一团，狠狠扔进了垃圾桶，“跟他好好的？怎么好好的？他是我弟弟！我们根本就不可能！”

我靠在冰箱上，看着空荡荡的客厅，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我明明那么喜欢他，明明那么想和他在一起，可为什么命运要这么残忍？为什么我们偏偏是兄弟？为什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要缠在我们身上？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路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却照不进我心里的阴霾。我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助——我好像什么都抓不住，爱情、亲情，还有那些曾经以为很美好的未来，都像沙子一样，从指缝里慢慢溜走，留不下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