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嫌你脏

父亲因失手伤人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我早已波澜不定的心湖。母亲回来时,衣衫狼狈,眼神空洞,往日的锐利被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取代。我正在医院给沈意昭擦身,他还在深度昏迷中,苍白的脸在月光下毫无血色。手机突兀地响起,屏幕上“妈”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随便……你回来一趟,回家。”母亲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样,带着我从未听过的颤抖。

我心头咯噔一下,安抚好沈意昭,叮嘱护士多留意,便匆匆往家赶。推开门,客厅里一片狼藉,母亲蜷缩在沙发角落,见我进来,猛地冲过来,双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随便!你知道沈意昭是谁吗?!你知道吗?!”她疯狂地摇晃着我,眼泪混合着鼻涕往下掉,“他是你爸的私生子!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啊!”

“妈!你说什么胡话!”我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反驳,“他是我喜欢的人!你是不是疯了!”

“疯?我是疯了!这个家早就疯了!”母亲崩溃地大吼,声音撕裂了客厅的寂静,“你不信?好!你去取一根沈意昭的头发,我去做亲子鉴定!我现在就去!我要让你看看这荒唐的真相!”

她的眼神太过笃定,那股狠劲让我心头发寒。我僵在原地,脑海里反复回响着“私生子”三个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做就做!”我咬着牙,像是在跟谁赌气,又像是在求证一个荒诞的噩梦。

回到医院,我站在沈意昭病床前,他安静地躺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像个纯洁无害的天使。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在他发顶犹豫了很久,最终狠心揪下一根头发。指腹摩挲着那根柔软的发丝,心里五味杂陈,有难以置信,有恐慌,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荒谬期待——期待这一切都是母亲的臆想。

母亲拿着头发走了,接下来的三天,成了我人生中最漫长的煎熬。我守在沈意昭床边,握着他没什么温度的手,脑海里却不断回放母亲的嘶吼。“他是你爸的私生子” 这句话像魔咒,时时刻刻啃噬着我的神经。我看着他的脸,试图从他的眉眼间找出一丝父亲的影子,越看越心慌,越看越觉得荒谬又讽刺。我喜欢的人,竟然可能是我的弟弟?这算什么?命运的恶作剧吗?

第三天清晨,我刚给沈意昭擦完脸,母亲就风风火火地闯进病房,手里捏着一张报告单,脸色比窗外的阴天还要沉。她走到我面前,把报告单狠狠拍在床头柜上,纸张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自己看!”

我颤抖着拿起报告单,视线聚焦在鉴定结果那一栏——“确认存在亲生血缘关系”。

轰!

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看见了吗?!陆随便!他是你爸在外面的野种!是你的弟弟!你竟然还对他……”母亲气得浑身发抖,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却像无数根针,扎得我体无完肤。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喃喃自语,只觉得天旋地转,手里的报告单轻飘飘的,却重得能压垮我的脊梁。

“什么不可能!白纸黑字!”母亲歇斯底里,“你爸造的孽,要我们母子来承担吗?你还要不要脸了!”

“够了!”我猛地抬头,红着眼眶冲她吼道,“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还护着他?!陆随便你有没有良心!”母亲被我气得脸色发白,“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我们在病房里激烈地争吵,过往的护士纷纷侧目。最后,母亲被我气得浑身哆嗦,撂下一句“你简直无可救药”,哭着跑出了病房。

我看着她的背影,再也支撑不住,将床头柜上的水杯、水果盘全都扫到地上。“哐当”“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像我此刻支离破碎的心。护士被惊动,匆匆进来查看,我却挥手让她出去,独自蹲在地上,任由眼泪汹涌而出。

孽缘……原来这就是孽缘……

我喜欢的人,是我的弟弟。这荒诞的现实,让我恨不得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可我还是得留下来,照顾沈意昭。我不能就这么走了,至少要等他醒来。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像个行尸走肉,机械地给沈意昭擦身、喂水、读他以前喜欢的书。每一次触碰他的皮肤,每一次看到他的脸,我都要在心里经历一次酷刑。我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份亲子鉴定,不去想母亲的眼泪,可那些画面总是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

这天清晨,我刚换好温水准备给他擦手,沈意昭的睫毛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屏住呼吸,死死盯着他的脸。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眸依旧清澈,只是多了些刚苏醒的迷茫。他看到我,先是一怔,随即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虚弱却温柔的笑容:“随便……”

我喉咙一哽,几乎说不出话。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我连忙上前扶他。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猛地伸出手臂,将我紧紧抱进怀里。他的怀抱很温暖,却烫得我浑身僵硬。

“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有没有事?景霖欢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我心里一阵刺痛,用力推开他。

沈意昭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满眼疑惑:“怎么了?”

“我们结束吧。”我别开脸,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冰冷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分手吧。”

“……为什么?”他的声音瞬间颤抖,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是不是我睡了这么久,让你等得不耐烦了?还是因为……那天在工厂的事?”

他提到了景霖欢,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顺着他的话狠下心说:“对,腻了。你和景霖欢发生了关系,我嫌你恶心。反正你现在也好了,不需要我照顾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说完,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病房。

身后传来沈意昭慌乱的呼喊:“随便!你别走!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我怕看到他受伤的眼神,怕看到他挣扎着下床的模样。可走到病房门口,我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身后传来“扑通”一声闷响——那是沈意昭因为身体没恢复好,从病床上摔下来的声音。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无声地滑落。

昭昭……对不起……

可我们之间,隔着的是伦理,是血缘,是我跨不过去的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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