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好冷 我好痛

周六的清晨,山脚下的寺庙还浸在薄雾里,石阶上沾着露水,凉得刺骨。我攥着衣角站在山门前,抬头望着蜿蜒向上的石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为沈意昭求一支平安福,求他下周的物理竞赛能顺顺利利。

来之前特意查了“最灵验的祈福方式”,有人说一步一跪最显诚心。我没犹豫,脱下外套铺在第一级石阶上,膝盖刚贴上去,露水的寒气就顺着布料渗进皮肤,可我咬了咬牙,还是稳稳跪了下去,额头轻轻抵在石阶上,小声念叨:“求菩萨保佑沈意昭,物理竞赛一定能拿第一,平平安安的。”

起身时膝盖已经有点发麻,我扶着旁边的栏杆,一步一步往上走,走到下一级石阶,又重复刚才的动作——铺外套、下跪、祈福。起初还能勉强撑着,可越往上走,石阶越陡,露水混着汗水打湿了外套,布料磨得膝盖生疼。走到一半时,我掀开裤腿看了眼,膝盖已经红了一片,还有几处磨破了皮,渗着血丝。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我对着自己打气,把外套叠得更厚些,继续往上跪。路过的香客看着我,有人小声议论,有人递来纸巾,我都摇摇头,只盯着山顶的寺庙方向。等终于爬到山顶时,太阳已经升到半空,我的膝盖又红又肿,裤腿蹭到伤口,疼得我直抽气。

求福时,僧人看着我渗血的膝盖,递来一瓶碘伏:“小子,先处理下伤口吧,心意到了就好。”我接过碘伏,胡乱涂了涂,捧着求来的平安福,小心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下山时我走得很慢,每走一步,膝盖都像被针扎,可一想到沈意昭拿到好成绩的样子,又觉得这点疼不算什么。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沈意昭去参加物理竞赛的日子。前一天晚上,我特意去文具店挑了个精致的礼盒,蓝色的盒子上绣着细碎的星星,里面铺着柔软的绒布,把平安福小心翼翼地放进去时,我还对着礼盒笑了半天——等他回来,看到这个,会不会稍微对我温和一点?

那天早上,沈意昭背着书包走出教室时,我站在走廊尽头,想跟他说句“加油”,可话到嘴边,又看见他冷着的脸,最终还是没敢上前。看着他走出教学楼的背影,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礼盒,心里满是期待:等他拿了好成绩回来,我就把这个给他,他一定会高兴的。

沈意昭不在学校的一天,过得格外慢。我上课走神,下课就趴在窗边看校门口,盼着能早点看到他的身影。可直到放学铃声响起,也没等来他。我收拾好书包,刚走到校门口,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是旺彦。

他靠在墙上,手里夹着根烟,看到我时,把烟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里,语气带着点不耐烦:“陆随便,我找你好几天了。”

我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问:“你找我干什么?”

“干什么?”他上前一步,逼近我,“那天在酒店,你为什么要接受我?现在又天天围着沈意昭转,你把我当什么了?”

提到那天的事,我心里一阵愧疚,可还是咬着牙,说了实话:“那天……我只是想气气沈意昭。我没想到会变成那样,对不起。”

“气他?”旺彦像是听到了笑话,冷笑一声,“陆随便,你为了气他,就能拿自己开玩笑?就能把我当工具?”他的声音拔高了些,引得路过的同学频频回头,“我还以为你对我至少有点意思,原来我就是个笑话?”

“不是的,我只是……”我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天的事,确实是我太冲动了。

旺彦盯着我,眼神里满是失望:“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他沉默了几秒,又开口时,语气软了些,“我就是想问你,能不能……再抱我一下?就当是告别。”

我愣了愣,看着他眼底的失落,心里有点不忍。毕竟那天的事,我也有责任。犹豫了几秒,我还是点了点头,轻轻抱了他一下。这个拥抱很轻,也很短,我刚松开手,就看到旺彦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站在原地,还没缓过神,就下意识地往校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让我的心脏瞬间揪紧。沈意昭站在不远处的树底下,背着书包,手里攥着一个红色的盒子,应该是竞赛的奖牌。他的眼神死死盯着我刚才抱旺彦的地方,脸色白得吓人,然后,他转身,把手里的盒子塞进书包,快步离开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拔腿就想追上去解释,可他走得太快,很快就消失在街角。我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个装着平安福的礼盒,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他看到了,他肯定误会了。

接下来的一晚上,我都没睡好,翻来覆去地想怎么跟沈意昭解释。第二天是周六,天刚亮,我就拿起手机,给沈意昭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我不死心,又打了一个,还是没人接。

从清晨到上午,我几乎每隔十分钟就打一次电话,手机屏幕上全是“未接通”的记录。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可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继续拨号码。直到中午,太阳升到头顶,我打了不知道第多少次电话时,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干什么?”沈意昭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浓浓的不耐烦,像是被吵醒的样子。

听到他的声音,我瞬间红了眼眶,赶紧说:“沈意昭,你现在在公寓吗?你能不能来江边一趟?我给你准备了惊喜,是关于竞赛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轻描淡写的笑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暖意:“惊喜?好啊。在哪?我过去。”

我赶紧报了江边的地址,还特意叮嘱:“你路上慢点,我等你。”

“知道了。”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心里又紧张又期待,赶紧从家里出发,往江边走。到了江边时,正是下午一点,太阳最毒的时候,江面上泛着刺眼的光,连个遮阳的地方都没有。我找了个靠近栏杆的位置站着,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礼盒,等着沈意昭来。

一开始,我还能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期待着他的消息。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越来越烈,我的额头开始冒冷汗,喉咙也干得发疼。我没带水,也没带伞,只能靠着栏杆,偶尔躲在旁边的柳树下遮遮太阳。

从下午一点等到三点,江边上的人来了又走,我始终没看到沈意昭的身影。我又给他打了个电话,这次,电话直接被挂掉了。我看着手机屏幕,心里有点慌,可还是安慰自己:他可能路上堵车了,再等等。

等到五点时,太阳开始西斜,天气稍微凉快了些,可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嘴唇也干得起皮。我蹲在地上,膝盖上的伤口因为长时间站立,又开始隐隐作痛。前几天淋雨感冒,我一直没在意,现在也开始觉得头晕,浑身没力气。

“再等等,他肯定会来的。”我对着自己说,又站起来,往路口的方向看。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江边上的路灯亮了起来,我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路口走过来。是沈意昭。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走过来,像是散步一样,完全没有赶路的样子。

我看到他,瞬间来了精神,忘了身上的不舒服,快步走过去,对着他笑:“沈意昭,你终于来了!恭喜你啊,物理竞赛拿了第一名!”我说着,把手里的礼盒递到他面前,“这个是我给你的惊喜,里面是我上周去庙里给你求的平安福,我一步一跪上去的,很灵的……”

沈意昭看着我递过来的礼盒,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反而带着点不悦:“我不要。”他说着,伸手把礼盒推回我手里,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我愣了一下,又把礼盒递过去:“你拿着吧,这是我特意给你求的,对你好的。”

“我说了不要。”他又推回来,语气冷了些。

我还想再递过去,他却直接皱紧眉头,声音拔高了些:“陆随便,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不要!”

“为什么不要啊?”我的声音带着点委屈,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跪了那么久,膝盖都磨烂了,就是为了给你求这个……你就拿着吧,好不好?”

我又把礼盒往他手里塞,他这次没有再推,而是直接接过礼盒,然后猛地抬手,把礼盒扔进了江里。蓝色的礼盒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扑通”一声掉进水里,很快就被江水淹没,不见了踪影。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睛死死盯着礼盒消失的地方,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几秒,我才反应过来,疯了一样冲到栏杆边,看着江水里的涟漪,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我的福……我的平安福……”

我想都没想,爬上栏杆,就往江水里跳。我要把那个礼盒找回来,那是我跪了那么久才求来的,是我对他的心意,不能就这么没了。

“陆随便,你疯了?!”沈意昭看到我跳下去,脸色瞬间变了,他大喊一声,也赶紧爬上栏杆,跳进江里,朝我游过来。

江水很冷,刚掉进去,我就打了个寒颤。前几天淋雨感冒,加上今天没吃东西,没喝水,我很快就没了力气,胳膊上的烫伤碰到江水,也传来剧烈的疼痛。我想往礼盒消失的地方游,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开始慢慢往下沉。

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往上游。是沈意昭。他拖着我,费力地游到岸边,把我抱上了岸。

我躺在地上,已经陷入了昏迷,嘴里不停地吐着水。沈意昭跪在我旁边,脸色苍白,双手颤抖着,解开我的外套,然后开始给我做心肺复苏。他的手掌按在我的胸口,力道很轻,却很有节奏。见我还是没反应,他又低下头,对着我的嘴吹气,给我做人工呼吸。

过了几分钟,我猛地咳嗽起来,从嘴里吐出了一大口水,慢慢睁开了眼睛。

沈意昭看到我醒了,紧绷的身体松了些,可紧接着,他就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了一下,眼神里满是愤怒和后怕:“陆随便,你是不是疯了?!为了一个破盒子,你居然不要命了?!”

我看着他愤怒的脸,眼泪又掉了下来,却突然对着他笑了笑,声音沙哑得厉害:“我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是不理我啊?我跪了那么久,感冒了,烫伤了,饿了一天……我只是想让你对我好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带着一丝绝望,小声说:“沈意昭,我恨你……”

说完这句话,我就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在我失去意识前,我好像感觉到沈意昭把我抱了起来,他的身体在发抖,嘴里还在小声说着什么,可我已经听不清了。我只知道,我的平安福没了,我对他的心意,也像那个礼盒一样,掉进江里,碎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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