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四章 潮湿的真相,最后的抉择
许池听在老宅的角落,找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
箱子被锁着,锈迹斑斑。她费了很大力气才撬开,里面装着一些泛黄的书信和一本日记。
是杨鑫霖的。
日记里的字迹清秀,却带着越来越重的潦草和绝望。他记录了自己被诬陷的经过——他并非什么“通敌者”,而是因为发现了当时某位权贵侵吞赈灾款的秘密,才被对方设计陷害,夺走家产,囚禁至死。
最后一篇日记,字迹被水洇得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几个字:“恨……不甘……若有来生……”
许池听的手微微颤抖。
原来,他的怨气,不仅仅是因为死亡的痛苦,更是因为被背叛的愤怒和沉冤未雪的不甘。
“是他们……害了你,对吗?”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问。
空气瞬间变得冰冷,墙壁上的水痕剧烈地蠕动起来,仿佛在回应她的话。
那晚,许池听做了一个清晰无比的梦。
她梦到了杨鑫霖生前的样子。
那时的他,还不是如今这副阴湿苍白的模样。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眉眼温润,站在阳光下,笑得像个孩子。他在书房里看书,在花园里种花,偶尔会对着湖水发呆。
然后,画面急转直下。
黑衣人闯入,他被拖拽,被殴打,被扔进冰冷的地下室。权贵的嘴脸狰狞,嘲讽着他的天真。水一点点涨起来,淹没了他的膝盖,他的胸膛,他的口鼻……
他最后看向上方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和……一丝对光明的眷恋。
“杨鑫霖!”许池听猛地从梦中惊醒,泪流满面。
她终于明白了。
这个阴湿偏执的男鬼,曾经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着温暖的过往和光明的未来。是那场突如其来的灾祸,将他拖入了永恒的黑暗和潮湿。
她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了。
许池听开始行动。
她根据日记里的线索,去图书馆查阅旧报纸,去档案馆寻找当年的卷宗。过程异常艰难,很多资料都被刻意销毁了,剩下的也语焉不详。
杨鑫霖似乎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不再只是沉默地注视,有时会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她。
她找不到的旧报纸,第二天会出现在她的书桌上,带着淡淡的霉味;她看得眼睛发酸时,台灯会莫名调亮;有一次,她在档案馆被工作人员刁难,对方转身就摔了一跤,摔得莫名其妙。
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她在明,他在暗。
她为他寻找真相,他为她扫清障碍。
石枳意打来了最后一个电话,语气带着哭腔:“池听,你到底在做什么?我听说……当年害杨鑫霖的那个家族,现在还有势力!你斗不过他们的!快回来!”
许池听沉默了很久,说:“枳意,我不能走。”
“为什么?”
“因为……他等了太久了。”
挂了电话,许池听看着窗外连绵的阴雨,心里一片平静。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不仅仅是在帮助杨鑫霖,也是在救赎自己。在这场阴湿的纠缠里,她早已不是最初那个只想逃跑的胆小女孩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
许池听终于找到了一份关键证据——当年参与陷害杨鑫霖的一个小喽啰的忏悔信,被他的后人藏在了一个旧陶罐里。
信里详细描述了权贵如何设计陷害,如何伪造证据,如何眼睁睁看着杨鑫霖被淹死在地下室。
拿着那封信,许池听的手在颤抖。
她回到老宅,将信摊开在桌上。
“杨鑫霖,”她对着空气说,“我找到了。我们可以为你洗清冤屈了。”
房间里的温度骤降,墙壁上的水痕疯狂地涌动,像是沸腾的水。一股强大的怨气冲天而起,整个老宅都在微微震动。
杨鑫霖的身影第一次完整地显现出来。
他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清晰地站在她面前。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不再是阴郁,而是燃烧着熊熊怒火。周身的水汽化为无数条水鞭,在空气中噼啪作响。
“他们……该死……”他的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充满了冰冷的恨意,震得许池听耳膜生疼。
“是,他们该死。”许池听看着他,眼神坚定,“但我们要用正确的方式,让他们付出代价。我会把这封信交给有关部门,让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让你的冤屈得以昭雪。”
杨鑫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池听……”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快要碰到时停住了,“你不怕……我失控吗?”
他的怨气因为这封信,已经达到了顶峰,随时可能失控,不仅会伤害那些仇人,也可能……伤害到她。
许池听摇了摇头,主动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他的手很凉,很湿,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我不怕。”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杨鑫霖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温柔。
那是一种沉淀了数十年的、带着阴湿气息的温柔。
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池听……”他低喃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别走……永远……陪着我……”
许池听的心脏猛地一疼。
她知道他的意思。
如果他的冤屈得以昭雪,怨气消散,他或许就能安息了。但那样,他就会彻底离开她。
而如果他选择留下,继续被怨气缠绕,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却永远困在这阴湿的老宅里,不见天日。
这是一个残酷的选择。
最终,许池听还是将那封信交给了有关部门。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地顺利。或许是杨鑫霖的怨气在暗中推动,或许是那个家族早已树敌众多,很快,当年的罪行被公之于众,相关人员的后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消息传来的那天,老宅里的雨停了。
阳光透过云层,照进了阴暗的房间,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墙壁上的水痕开始消退,空气中的霉味也淡了许多。
杨鑫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透明,周身的水汽渐渐消散。
他看着许池听,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池听……谢谢你。”
“杨鑫霖……”许池听的眼泪掉了下来,“你要走了吗?”
他轻轻点头,伸出手,最后一次抚摸她的脸颊。
这一次,他的指尖不再冰冷,带着一丝温暖的触感。
“我要走了。”他笑了,那是许池听第一次看到他笑,干净而温柔,“但我会永远……记得你。”
他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化为点点微光,消散在阳光里。
房间里,只剩下许池听一个人。
许池听搬出了老宅。
她的身体渐渐好转,脸色也恢复了红润。她完成了自己的毕业设计,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轨道。
石枳意很高兴,说她终于“逃出来了”。
可许池听知道,有些东西,永远留在了那栋老宅里。
阴雨天的时候,她还是会下意识地觉得冷;看到潮湿的角落,她会莫名地驻足;偶尔,她会听到耳边传来若有似无的低语,叫着她的名字,带着淡淡的水汽。
她知道,那是杨鑫霖。
他没有彻底离开。
他的怨气消散了,却留下了一丝执念,化作了她身边的一缕阴湿的风,一个温柔的影子。
他不会再囚禁她,却会永远陪着她。
在一个梅雨季的傍晚,许池听下班回家,发现窗台上放着一朵湿漉漉的白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
她知道是谁送来的。
她拿起玫瑰,放在鼻尖轻嗅,仿佛闻到了那栋老宅里特有的、混合着霉味和湖水腥气的味道。
那是他的味道,是属于他们的味道。
许池听笑了,眼角有泪滑落。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他得以安息,却从未离开。
她重获自由,却永远带着他的印记。
这场始于阴湿的纠缠,最终化为了一段潮湿而温柔的记忆,缠绕在她的生命里,永不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