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番外:阳光正好,等你记起
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美术馆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和旧书的味道,安静得能听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许池听站在一幅印象派画作前,微微歪着头,看得入神。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边。
这是她这一世的第二十二个夏天。
她是美术学院的研究生,性格开朗,爱笑,身边总围着一群朋友。她偶尔会做一些模糊的梦,梦里有阴湿的老宅,有永远下不完的雨,还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让她莫名心悸的身影。但醒来后,那些画面就像水汽一样消散了,只留下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这幅画的光影处理很特别,对吧?”
一个低沉温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许池听回过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西装,身姿挺拔,气质干净。他的五官很俊朗,尤其是那双眼睛,像蕴藏着很深的故事,正专注地看着她,带着一丝她读不懂的……温柔和怀念。
“嗯,是啊。”许池听礼貌地点点头,心里却有点奇怪——这个人看她的眼神,太过专注了,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
“我叫杨鑫霖。”男人伸出手,笑容温和,“很高兴认识你。”
“许池听。”她也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
他的手心很温暖,和她梦里那种湿冷的触感截然不同。
“许池听……”杨鑫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记得。
他什么都记得。
记得老宅墙壁上蔓延的水痕,记得梅雨季永远散不去的霉味,记得她手腕上淡淡的乌青,记得她最后握着他的手说“我不怕”时,眼里闪烁的光。
他安息后,并未彻底消散。执念太深,竟让他带着所有记忆,重新投了胎。
这一世,他不再是那个困在阴湿角落的怨鬼,他有了健康的身体,温暖的家庭,光明的未来。他花了很多年,才适应这具“活着”的躯体,适应阳光的温度,适应没有水汽缠绕的空气。
他一直在找她。
凭着灵魂深处的牵引,一路寻来。
终于,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这幅色彩明亮的画前,他再次见到了她。
她变了,又好像没变。
褪去了前世的苍白和惊惧,变得鲜活而明亮,像这窗外的阳光,耀眼得让他移不开眼。但眉眼间的轮廓,那种专注时微微蹙眉的样子,又和记忆中的她,完美地重合在一起。
“你也喜欢这幅画?”许池听打破了沉默,觉得这个叫杨鑫霖的男人虽然有点奇怪,但并不让人讨厌。
“嗯,”杨鑫霖点点头,目光落在画上,却像是在透过画看别的什么,“我喜欢……温暖的东西。”
尤其是失而复得的温暖。
许池听笑了笑:“我也是。总觉得阳光好的时候,什么烦恼都没了。”
杨鑫霖看着她的笑容,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真好。
这一世,她可以尽情地享受阳光,再也不用被困在阴湿的角落了。
“你是这里的学生?”他问。
“嗯,研二。”
“学美术的?”
“是啊,油画系。”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多时候是许池听在说,杨鑫霖在听。他听得很认真,眼神专注,偶尔提问,总能问到点子上。
许池听渐渐放松下来,觉得和他聊天很舒服,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你刚才看我的眼神,好奇怪哦,好像……认识我一样。”
杨鑫霖的心猛地一跳,随即笑了笑,语气自然:“可能是因为,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吧。”
一个他放在心尖上,念了一辈子的故人。
“是吗?”许池听有点惊讶,“那还真巧。”
她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我该走了,还有课。”
“好。”杨鑫霖也站起身,“我送你?”
“不用啦,就在隔壁楼。”许池听摆摆手,对他笑了笑,“再见,杨先生。”
“再见,池听。”
他叫她“池听”,自然得仿佛叫了千百遍。
许池听愣了一下,觉得这个称呼有点亲昵,但也没多想,转身快步离开了。
杨鑫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嘴角一直挂着温柔的笑意。
阳光落在他身上,温暖而真实。
他知道,她不记得了。
没关系。
这一世,他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耐心,等她慢慢记起。
记起那栋阴湿的老宅,记起永远下不完的雨,记起那个笨拙地对她好的、阴湿的男鬼。
记起他们之间,那段潮湿而深刻的羁绊。
他缓步走出美术馆,阳光洒在他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
不远处,许池听抱着书本,和同学说说笑笑地走过,笑容灿烂。
杨鑫霖的目光追随着她,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池听。
这一世,阳光正好。
我在这里,等你。
慢慢来,不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