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婚礼办得很简单,就在公寓楼下的小花园里。

深秋的阳光正好,杨鑫霖在花园的槐树上系了串星星灯,是他用书店攒下的工资买的,亮起来时像挂了半树碎钻。许池听穿了件浅粉色的连衣裙,是石枳意送的,老人家说“女孩子结婚,总得穿点红”,虽然颜色浅,却衬得她眉眼格外亮。

来的人不多,江瑞带着妻儿来了,石枳意拄着拐杖坐在前排,还有几个书店的同事,和许池听在医院关系好的护士。云雨抱着相机,跑前跑后地拍,嘴里念叨着“太甜了太甜了,我要把照片洗出来挂墙上”。

杨鑫霖站在临时搭的礼台旁,手心全是汗。他穿了件深蓝色的西装,是许池听陪他挑的,领口系着她打的领带,打得有点歪,却透着认真。看到许池听从楼道里走出来,他忽然就忘了提前背好的誓词,喉咙发紧,只能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子。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有点抖,“我以前不是个好人,甚至不算个‘正常’人。我发过疯,伤害过别人,也把自己困在黑暗里很久。”

许池听走到他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烫,带着紧张的颤抖。

“是你把我拉了出来。”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你教我走路,教我吃饭,教我怎么对人笑,教我……怎么好好活着。许池听,谢谢你。以后的日子,换我来对你好,好不好?”

没有华丽的词藻,却让台下的人红了眼眶。许池听的眼泪掉了下来,笑着点头:“好。”

交换戒指时,杨鑫霖的指尖还在抖,把那枚刻着星星的银戒指往她指头上套了三次才戴上。许池听替他戴戒指时,故意在他手背上轻轻捏了一下,他低头看她,眼里的紧张慢慢化成了温柔的笑意。

仪式结束后,大家围着吃蛋糕。江瑞的儿子抓着杨鑫霖的衣角,奶声奶气地问:“叔叔,你以前真的住过‘大房子’吗?我妈妈说那里有很多会画画的人。”

杨鑫霖愣了愣,随即笑了,蹲下来揉了揉小孩的头发:“是呀,那里有很多人,后来他们都慢慢回家了。”

“那你为什么回家呀?”

“因为家里有人等我呀。”他看向许池听,她正被石枳意拉着说话,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跑去找蛋糕了。杨鑫霖站在原地,看着许池听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很踏实。

婚后的日子,像杯温吞的白开水,却透着甜。

杨鑫霖在书店的工作越来越顺手,老板很喜欢他,说他整理的书架比导航还准。有时遇到情绪激动的顾客,他也能慢慢劝住,同事打趣他“以前是被人劝,现在成了劝人的”,他只是笑笑,眼底却藏着只有许池听才懂的释然。

许池听换了个班次,不用再值夜班,每天傍晚回家,总能闻到厨房里飘来的香味。杨鑫霖的厨艺进步很快,尤其擅长做汤,许池听总说“比外面餐馆的还好喝”,他就会偷偷把菜谱藏起来,怕被她发现上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笔记。

周末他们会去公园散步,杨鑫霖还是喜欢放风筝,那只蓝色的风筝已经旧了,边角磨破了点,他却宝贝得不行,每次收线都小心翼翼的。许池听坐在长椅上,看着他在草坪上跑,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像个大男孩。

“慢点跑,别摔了!”她会笑着喊。

他回头冲她挥手,风筝线在手里抖了抖,风筝却飞得更稳了,像要追上天上的云。

冬天的一个雨夜,许池听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她摸了摸,床单已经凉了。客厅里亮着盏小灯,杨鑫霖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她,肩膀微微颤抖。

她走过去,看到他手里攥着一张旧照片,是他母亲年轻时的样子,梳着两条辫子,笑得很温柔。

“又梦到她了?”许池听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他没回头,声音沙哑:“梦到她问我,过得好不好。”

“那你怎么说?”

“我说……很好。”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我说我结婚了,她很好,会给我做汤,会陪我放风筝,会在我害怕的时候抱着我……”

许池听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疼得厉害。她伸手,把他拥进怀里,像以前无数次那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她听到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他把脸埋在她颈窝,像个迷路的孩子,眼泪浸湿了她的睡衣。“池听,”他喃喃道,“谢谢你……”

“傻瓜。”许池听吻了吻他的发顶,“我们是一家人啊。”

那天晚上,他们挤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屋里的小灯暖黄,像个温柔的拥抱。

开春时,杨鑫霖收到了一封陌生来信,是他父亲寄来的,说自己得了重病,想最后见他一面。

许池听看着他捏着信封的手发白,轻声说:“想去就去吧。”

“我不想去。”他把信扔在桌上,语气很冷,“他从来没管过我,现在凭什么……”

“不是为了他。”许池听握住他的手,“是为了你自己。去见他一面,把该说的话说了,以后就不用再想了。”

杨鑫霖沉默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

他去了三天,回来时瘦了点,眼底却比去时平静。“他认错了。”他说,“但我没原谅他。”

“没关系。”许池听给他盛了碗汤,“原谅不原谅,都在于你。”

“我跟他说,”杨鑫霖喝了口汤,眼神亮了亮,“我现在过得很好,有个很爱我的人,我也很爱她。”

许池听的脸微微发烫,却故意逗他:“哦?谁啊?”

他放下碗,认真地看着她,眼底的温柔像化不开的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夏天,他们在阳台种了盆向日葵,是杨鑫霖从疗养院的花园里移来的,石枳意说“这花有劲儿,能跟着太阳跑”。两人每天轮流浇水,看着它从幼苗长到半人高,最后开出一朵金灿灿的花,朝着窗户的方向,倔强地仰着头。

“你看,”杨鑫霖指着花盘,对许池听说,“它在跟我们说,要一直朝着光走。”

许池听靠在他肩上,看着那朵向日葵,忽然觉得,他们的故事,就像这花一样。曾经埋在黑暗的泥土里,经历过风雨,却因为有彼此的陪伴,慢慢长出了向上的勇气,最终能朝着光,骄傲地绽放。

夕阳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落在那枚刻着星星的戒指上,像撒了层金粉。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厨房里飘来番茄炒蛋的香味,一切都平和得像首诗。

或许未来还会有阴雨天,或许偶尔还会想起那些黑暗的日子,但只要身边有彼此,就像向日葵总记得朝着太阳,他们也会一直朝着光,朝着彼此,坚定地走下去。

这就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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