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许池听发现自己怀孕时，是在一个初春的清晨。
阳光透过窗帘缝落在验孕棒上，两道红杠清晰得像刻上去的。她捏着那根小小的塑料棒，指尖发颤，忽然就笑出了声，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
杨鑫霖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两碗小米粥，看到她站在卫生间门口哭，吓了一跳，手里的碗差点脱手：“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池听把验孕棒递给他，声音哽咽：“你看。”
他接过来，愣了半天，才慢慢反应过来那两道红杠是什么意思。眼睛瞬间亮得像被点燃的星空，手忙脚乱地放下粥碗，想去抱她，又怕碰坏了似的，手悬在半空，嘴角咧得老高，却说不出一句话。
“杨鑫霖，”许池听被他逗笑了，擦了擦眼泪，“你要当爸爸了。”
“嗯！”他重重点头，终于小心翼翼地把她拥进怀里，力道轻得像抱着易碎的珍宝，“我要当爸爸了……池听，我要当爸爸了！”
他重复了好几遍，声音里的激动藏不住，像个得到了最想要的玩具的孩子。许池听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砰砰直跳的心跳，忽然觉得，这个曾经困在黑暗里的男人，终于被生活温柔地接住了。
怀孕后的日子，杨鑫霖变得格外紧张。
他把书店的工作调成了半天班，每天中午准时回家，手里总提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他查来的“孕妇宜吃”的食材——今天是草莓，明天是核桃，后天又换成了鲫鱼，说是要给她炖汤。
许池听的孕吐不算严重，却总想吃酸的。有天半夜醒了，说想吃街角那家老店的酸梅汤，杨鑫霖二话不说就套上衣服往外跑，回来时冻得鼻尖发红，手里却紧紧攥着个保温杯，里面的酸梅汤还冒着热气。
“快喝，还温着。”他把杯子递过来，搓着冻得发僵的手。
许池听喝着酸梅汤，看着他冻红的耳朵，心里又暖又酸：“以后别这么晚出去了，我就是随口说说。”
“不行。”他坐在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眼神认真，“你和宝宝都不能委屈。”
他开始翻育儿书，那些厚厚的、字小得像蚂蚁的书，他看得比诗集还认真，笔记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标注着“三个月要补钙”“五个月会踢腿”。
江瑞来看他们时，看到那些笔记，笑着打趣：“杨鑫霖，你这是要转行当育儿专家啊？”
“万一我做不好怎么办？”他却忽然皱起眉，语气里带着点焦虑，“我小时候……我爸从来没管过我，我怕我学不会怎么当爸爸。”
许池听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会给我熬汤，会记着我想吃什么，会对着肚子里的宝宝说话——这些，都是爱啊。”
杨鑫霖低头看着她的肚子，那里已经微微隆起，像揣了个小小的气球。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放上去，掌心贴着她的皮肤，忽然感觉到一阵轻轻的胎动，像小鱼在水里吐了个泡泡。
他猛地缩回手，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许池听，又惊又喜：“他动了！池听，他动了！”
“嗯，他在跟你打招呼呢。”许池听笑着说。
他又慢慢把手放上去，这次没缩回来，指尖轻轻摩挲着，像是在跟那个小小的生命对话。阳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曾经锋利的眉眼，此刻盛满了温柔。
石枳意也来了，拎着个布包，里面是给宝宝做的小被子，蓝底白花的，针脚有点歪，却看得出来很用心。“男孩女孩都能盖。”老人家坐在沙发上，看着许池听的肚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我年轻时候在孤儿院，最会做这个了。”
“谢谢您，石护士长。”杨鑫霖给她倒了杯茶，语气比以前自然了许多。
“谢什么。”石枳意摆摆手，“看着你们现在这样，我就放心了。想当年啊，我还以为这小子……”她没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眼里却带着欣慰，“都是好命。”
秋天来临时，宝宝出生了，是个男孩，眉眼像杨鑫霖，眼睛却像许池听，亮得像星星。
杨鑫霖在产房外等了三个小时，来回踱步，手心全是汗。听到护士说“母子平安”时，他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被江瑞扶了一把才站稳。
第一次抱宝宝时，他浑身都在抖，护士教了他好几次怎么托着头，他还是怕碰坏了，手臂僵得像块木头。宝宝在他怀里却很乖，闭着眼睛，小嘴轻轻动着，像在找奶吃。
“他好小。”杨鑫霖的声音沙哑，带着点不可思议，“怎么这么小？”
“你小时候也这么小啊。”许池听躺在床上，笑着看他。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又抬头看看许池听，忽然笑了，眼眶却红了：“池听，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有了家，有了软肋，也有了铠甲。
宝宝满月那天，他们在小花园里摆了两桌酒，来的还是那些人。江瑞抱着宝宝不肯撒手，说要当干爹；云雨举着相机，拍个不停，说要给宝宝做成长相册；石枳意坐在摇椅上，看着满院子的热闹，嘴角一直挂着笑。
杨鑫霖抱着宝宝，站在许池听身边，看着她被阳光晒得微红的侧脸，忽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那些深夜里的崩溃和恐惧，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他曾经是座冰封的孤岛，是许池听带着光闯了进来，融化了坚冰，种下了花。现在，这岛上有了房子，有了烟火，有了哭闹声，成了真正的家。
傍晚时，客人都走了，花园里安静下来。杨鑫霖把睡着的宝宝放进婴儿床，走到许池听身边，从背后轻轻抱住她。
“累不累？”他问，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还好。”许池听靠在他怀里，看着天边的晚霞，“你看，今天的星星灯没亮，天上倒有真的星星了。”
杨鑫霖抬头，夜空里果然缀着几颗亮星，像他画过的那片星空。他低头，在她额角印下一个吻，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有星星的。”
因为有你，有他，有这个家，再黑的夜，也会有光。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没有轰轰烈烈的传奇，只有在柴米油盐里慢慢熬煮的温柔，在岁月里悄悄生长的牵挂，和在彼此的眼睛里，永远亮着的那束光。
这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