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杨鑫霖在书店工作满一年那天，许池听特意提前下班，买了个小小的奶油蛋糕。
公寓的灯亮着，杨鑫霖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翻书。他穿了件许池听给他买的米白色毛衣，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疤——是刚出院时，整理旧物不小心被相框划破的。许池听走过去时，他正用指尖轻轻摩挲那道疤，眼神有点放空。
“在想什么？”她把蛋糕放在茶几上，从背后抱住他。
他回神，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毛衣传过来：“在想去年今天，第一次来书店报到，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我记得。”许池听笑了，“那天你回来，衬衫后背都湿了，还嘴硬说书店暖气太足。”
杨鑫霖也笑了，耳根有点红：“那时候总怕做错事，怕别人知道我以前……”
“现在不怕了？”
“嗯。”他点头，眼神认真，“因为知道就算做错了，也有人会站在我这边。”
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有星光落在里面。许池听的心忽然软得发疼，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不止站在你这边，还会陪你一起改。”
蛋糕上的蜡烛被点燃时，杨鑫霖许了个愿。许池听问他许了什么，他笑而不答，只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却在吹灭蜡烛的瞬间，悄悄在她耳边说：“希望明年今天，能给你做一桌菜。”
许池听的厨艺不算好，杨鑫霖却总说“比疗养院的食堂好吃一百倍”。其实他自己偷偷在网上学了菜谱，周末会系着围裙在厨房琢磨，偶尔切到手，就笨拙地用创可贴包起来，怕她发现了心疼。
开春时，疗养院的江瑞医生来做客，看到杨鑫霖在厨房炖排骨汤，惊讶得差点掉了眼镜：“你居然会做饭？”
“池听喜欢喝。”杨鑫霖的语气自然得像在说天气，手里的汤勺轻轻搅动着，浮沫撇得干干净净。
江瑞看向坐在客厅剥豆子的许池听，眼里带着欣慰的笑：“看来我没看错，你们俩确实……”
“江医生，喝汤。”杨鑫霖端着汤过来，打断了他的话，却在放下碗时，悄悄碰了碰许池听的膝盖，像在说“谢了”。
许池听忍着笑，给江瑞盛汤时，故意多放了块排骨。
夏天的一个傍晚，两人去超市买东西，在生鲜区遇到了以前疗养院的一个病友。那是个总是沉默的中年男人，看到杨鑫霖时，眼睛亮了亮，却又很快低下头，攥着购物篮的手指发白。
“张叔。”杨鑫霖先开了口，语气平静。
男人愣了愣，才讷讷地应了声：“小杨……你也来买东西啊。”
“嗯，买点菜。”杨鑫霖指了指许池听手里的番茄，“她想吃番茄炒蛋。”
许池听笑着朝张叔点了点头，男人却像是被什么烫到，匆匆说了句“我先走了”，转身就往出口走，背影有点踉跄。
杨鑫霖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几秒。
“他好像还是不太好。”许池听说。
“嗯。”他点头，“江医生说他女儿去年搬走了，没再联系他。”
回去的路上，杨鑫霖没怎么说话。快到公寓楼下时，他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许池听：“如果有一天，我也像他那样，又回到以前的样子，你会不会……”
“不会。”许池听打断他，握住他的手，“就算真的那样，我也会陪着你，像你刚出院时，我陪你练习走路一样，一步一步，重新来。”
她的眼神很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杨鑫霖看着她，忽然笑了，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我就知道。”
秋天，他们回了一趟静心疗养院。石枳意已经退休了，在疗养院的花园里种了片向日葵，看到他们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小许护士，你可算带他来看看我了。”
“石护士长好。”杨鑫霖叫得有点生涩，却很认真。
“好，好。”石枳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你现在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们在花园里坐了会儿，看着向日葵在阳光下晃，像一片金色的海。杨鑫霖忽然说：“以前总觉得这里像监狱，现在倒觉得……挺亲切的。”
“因为这里有你变好的痕迹啊。”许池听靠在他肩上，“就像这向日葵，以前觉得它们傻，总朝着太阳转，现在才知道，那是在努力朝着光走。”
杨鑫霖没说话，只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时，杨鑫霖拿出一个小盒子，单膝跪在客厅的地毯上。盒子里不是钻戒，是枚银戒指，上面刻着两颗交缠的星星，是他跟着网上教程，用书店废弃的银线一点点敲出来的，边缘有点毛糙，却格外亮。
“许池听，”他的声音有点发颤，眼神却异常坚定，“我知道我不算完美，以前有很多不好，以后可能也会犯错。但我保证，会一直朝着你走，朝着光走。你愿意……嫁给我吗？”
许池听的眼泪掉了下来，笑着点头：“我愿意。”
戒指戴在手上，有点凉，却暖得人心头发烫。杨鑫霖把她拥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哽咽：“谢谢你，池听。谢谢你没放弃我。”
“该说谢谢的是我。”许池听埋在他怀里，“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爱真的能照亮黑暗。”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窗台上，积了薄薄一层。屋里的暖气很足，奶油蛋糕的甜香混着杨鑫霖身上的雪松味，像个温柔的拥抱。
他们的故事，没有惊天动地的传奇，只有在日复一日的陪伴里，慢慢融化的坚冰，和在岁月里，悄悄长出的、名为“家”的根。
未来或许还会有风雨，或许还会有偶尔的阴霾，但只要身边有彼此，就像向日葵总朝着太阳，他们也会一直朝着光走下去。
这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