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考试周像块湿冷的抹布,把整个明德男校的空气都拧得发沉。

图书馆里座无虚席,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许池听缩在靠窗的角落,面前摊着厚厚的数学错题集,眼皮却像坠了铅,不住地往下耷拉。

她熬了三个通宵,束胸勒得胸口发闷,低血糖的眩晕感一阵阵涌上来。指尖在草稿纸上划了半天,连最简单的公式都记不清了。

“咚”一声轻响,一块巧克力落在她的错题集上。

许池听猛地惊醒,抬头看到杨鑫霖站在桌旁,手里还拿着瓶温热的牛奶。他今天穿了件灰色连帽衫,帽子扣在头上,露出的眉眼在台灯下显得格外柔和。

“睡着了。”他语气平淡,却把牛奶往她手边推了推,“补充点能量。”

许池听的脸微微发烫,拿起巧克力剥开,可可的甜香瞬间驱散了些许倦意:“谢了。你怎么也来了?”

“刚打完球。”他在她对面坐下,从背包里掏出物理课本,“看你昨晚没回宿舍,猜你在这儿。”

许池听的心轻轻跳了一下。他居然注意到她没回去?

她小口咬着巧克力,偷偷打量他。他看书时很专注,眉头微蹙,手指偶尔会在书页边缘轻轻敲击,节奏和她心跳莫名合拍。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手背上,那双手骨节分明,连血管的走向都好看得不像话。

“喂,许池听,”杨鑫霖忽然抬头,吓了她一跳,“这道题的辅助线,你上次是不是画反了?”

他的指尖点在她的错题集上,距离很近,呼吸拂过她的手背,带着淡淡的薄荷味。许池听的脸颊瞬间烧起来,慌忙低下头:“啊……可能吧,我再算算。”

他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演算。她的手指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动着,却因为他的注视,笔尖几次打滑。忽然,她的手腕被轻轻按住了。

“这里,符号错了。”杨鑫霖的声音就在耳边,低沉得像大提琴的弦,“负号写成正号,后面全白算了。”

他的指尖微凉,轻轻点在她写错的地方,力道很轻,却像电流窜过皮肤。许池听的心跳彻底乱了,连呼吸都忘了,只能感觉到他靠近的体温,和那股让她心慌的薄荷味。

“谢……谢谢。”她猛地抽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烫得惊人。

杨鑫霖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停了半秒,忽然移开视线,拿起自己的书:“继续吧,别分心。”

图书馆里又恢复了安静,可许池听的心湖却被投进了颗石子,荡开的涟漪久久不散。她偷偷抬眼,发现他正低头看书,耳根却悄悄泛了红。

原来他也会紧张。这个发现让她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连低血糖的眩晕都轻了些。

晚上回宿舍时,走廊里空无一人。许池听的低血糖还没缓过来,脚步有点飘,杨鑫霖很自然地扶着她的胳膊,放慢了脚步。

“明天考数学,别熬太晚。”他说,“你脸色太差了。”

“知道了。”许池听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物理那么好,怎么还看课本?”

“查漏补缺。”他言简意赅,顿了顿又补充,“不像某些人,连负号都会写错。”

许池听的脸又红了,伸手想去打他,却被他轻轻攥住了手腕。他的手心很暖,带着运动后的微热,力道不重,却让她动弹不得。

两人的脚步都顿住了。走廊的声控灯因为寂静,“啪”地灭了,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勾勒出彼此模糊的轮廓。

许池听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擂鼓似的,震得耳膜发疼。她想抽回手,却又贪恋这份靠近的温度,手指微微蜷缩着,触到他掌心的薄茧。

“许池听,”杨鑫霖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低得像叹息,“你……”

他的话没说完,楼梯口忽然传来脚步声,是江瑞带着几个男生回来,吵吵嚷嚷的。声控灯应声亮起,刺眼的光瞬间驱散了刚才的暧昧。

杨鑫霖猛地松开手,后退半步,转身快步往宿舍走,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许池听愣在原地,摸着自己发烫的手腕,心脏还在狂跳。他刚才想说什么?

“哟,许池听,你俩在这儿干吗呢?”江瑞凑过来,笑得一脸促狭,“黑灯瞎火的,怪吓人的。”

“没、没什么。”许池听慌忙低下头,快步跟上杨鑫霖,不敢看他的背影。

宿舍里,杨鑫霖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背对着门口,肩膀却绷得很紧。许池听轻手轻脚地洗漱完,爬上床,翻来覆去睡不着。

黑暗里,她能听到他翻身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像在跟自己较劲。

她想起刚才在走廊里,他攥着她手腕的力度,想起他没说完的话,想起他泛红的耳根……心跳又开始不规律。

他是不是……也对自己有点不一样?

这个念头让她既紧张又期待,像揣了颗会发烫的糖。可下一秒,理智又跳出来敲警钟——他以为你是男生啊。

秘密像道无形的墙,横在两人之间。她越靠近,就越害怕墙塌的那天。

凌晨时,许池听终于抵不住倦意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动作很轻,像羽毛拂过。她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掀不开,只能任由那股安心的薄荷味包裹着自己,沉沉睡去。

第二天数学考试,许池听状态好了很多。走出考场时,阳光正好,杨鑫霖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等着她,手里拿着两瓶水。

“考得怎么样?”他问。

“还行。”许池听接过水,笑了笑,“至少没把负号写成正号。”

杨鑫霖的嘴角弯了弯,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那就好。”

两人并肩往宿舍走,没说话,却有种莫名的默契。路过篮球场时,江瑞正在跟队友投篮,看到他们,故意把球往这边扔:“霖哥,接球!”

篮球带着风声砸过来,许池听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却被杨鑫霖一把拉进怀里。他的胳膊紧紧圈着她的腰,力道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欲。

篮球擦着杨鑫霖的后背飞过去,砸在地上弹了几下。

“你没事吧?”杨鑫霖松开她,眉头紧锁,语气里带着后怕。

许池听摇摇头,心脏却在他怀里那几秒的触碰中,跳得快要冲出胸腔。他的怀抱很宽,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隔着薄薄的校服,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体温和心跳。

“哈哈哈,霖哥,你护得也太严实了!”江瑞跑过来捡球,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不就是个球吗,还能砸坏你家‘小不点’?”

“滚。”杨鑫霖的脸黑了,抓起地上的球砸向江瑞,却没真用力。

江瑞笑着躲开,冲许池听挤了挤眼睛,带着队友跑远了,临走前还喊了句:“晚上聚餐,记得带你家室友啊!”

“谁、谁是他家的……”许池听的脸瞬间红透,话都说不利索了。

杨鑫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眼底的光深了几分。他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尖划过她的眉骨,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晚上聚餐去吗?”他问,声音很轻。

许池听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撞进他的眼里。那里面没有嘲笑,没有探究,只有一片清晰可见的温柔,像被阳光晒暖的湖水。

“去。”她听到自己说,声音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幅没画完的画。许池听偷偷看着身边的杨鑫霖,忽然觉得,这场藏在男装下的青春,就算布满荆棘,好像也值得。

至少此刻,她能和他并肩走在阳光下,能闻到他身上的薄荷味,能感觉到那份小心翼翼的靠近。

至于秘密暴露的那天会怎样……

先不管了。

许池听的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脚步轻快了些,离他又近了一寸。

晚风穿过走廊,带着桂花的甜香,悄悄记下了这个秋天里,少年少女藏在心底的、酸涩又甜蜜的秘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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