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深秋的雨淅淅沥沥,打在小院的玻璃窗上,晕开一片水雾。

许池听窝在沙发里,膝盖上摊着本旧相册——是杨鑫霖昨天从老宅找出来的,里面夹着几张许家的照片。她指尖划过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女人眉眼温柔,正抱着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男人站在旁边,笑得爽朗。

“这是你母亲。”杨鑫霖端着两杯热可可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照片上,“她做的玫瑰酥,是全城最好吃的。”

许池听抬头看他:“你认识我妈妈?”

“嗯。”他点头,声音放得很轻,“你父亲带我去你家吃过一次饭,她总说,‘小霖看着冷,心里热’。”

许池听笑了,指尖轻轻碰了碰照片上母亲的脸:“她没说错。”

杨鑫霖低笑一声,把热可可递到她手里,杯壁的温度暖得人心头发软。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尖划过她的眉骨——那里有道浅浅的疤,是当年在井里被石头划的,他总说“像颗小星星”。

“江瑞刚才来电话,说眼镜蛇的余党都清干净了。”他说,“账本交给警方,那些牵扯其中的老东西,一个都跑不了。”

许池听抿了口热可可,甜腻的暖流滑过喉咙:“都结束了?”

“差不多了。”他看着她,眼底有释然,也有不易察觉的怅然,“以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可许池听知道,有些东西结束不了。比如她偶尔在夜里惊醒,梦见火光和尖叫;比如杨鑫霖阴天时会下意识按揉左肩——那里的旧伤总在变天前隐隐作痛,是码头那一刀留下的印记。

但这些都没关系了。

她放下相册,转身窝进他怀里,耳朵贴在他胸口,听着沉稳的心跳。他的手臂自然地环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呼吸里有淡淡的烟草味混着雪松香,是独属于他的味道。

“杨哥,”她闷声问,“你以前……是不是很孤单?”

他顿了顿,指尖在她后背轻轻画圈:“习惯了。”

他从小在组织里长大,见过太多背叛和算计,早就学会了把心裹在冰里。直到三年前在井里找到她,那个抱着玉佩、浑身是伤却睁着眼不肯哭的小丫头,像颗石子砸进他死水般的生活,荡开了圈圈涟漪。

“以后不孤单了。”许池听抬头,吻了吻他的下巴,那里冒出点胡茬,扎得她唇尖发痒,“有我呢。”

杨鑫霖的喉结滚了滚,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窗外的雨还在下,屋里的暖光映着两人交缠的影子,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

杨鑫霖真的把大部分事务交给了江瑞,只偶尔去公司露个面。更多时候,他会陪着许池听打理玫瑰园——她总说“玫瑰带刺,却活得热烈”,像极了他们;或者坐在廊下,看她练字,她的字越来越稳,笔锋里渐渐有了他的影子,凌厉里藏着温柔。

许池听也开始学着融入“正常”的生活。她跟着石枳意去逛菜市场,会为了几毛钱和摊主讨价还价;她报了个绘画班,画得最多的是小院的玫瑰和廊下看报的男人;她甚至开始学着做饭,虽然第一次炒鸡蛋就把锅烧得冒了烟,被杨鑫霖笑着拉到身后,自己挽起袖子重炒。

“杨哥,你看我画的!”她举着画纸跑过来,上面是他坐在玫瑰丛边的侧影,线条不算流畅,却把他眼底的温柔画得极准。

杨鑫霖接过画纸,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忽然低头,在她额角印下一个吻:“比画廊里的画好看。”

许池听脸红着去抢画,被他攥住手腕往怀里带。他的吻落在她的发顶、眉骨、鼻尖,最后停在唇上,温柔得像初春的雪。

只是平静的日子里,总有些旧痕会悄悄冒头。

那天许池听去超市买东西,付账时瞥见收银台旁的杂志架,封面赫然印着“杨氏集团董事长杨鑫霖”,配着张他在商业峰会的照片——西装革履,眼神冷冽,和家里那个会笨手笨脚给她梳头的男人判若两人。

她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后面的人催才回过神。走出超市时,秋风卷着落叶扑过来,她忽然想起石枳意曾说的:“他的世界太黑,你会被吞噬的。”

原来她一直刻意忽略,他骨子里的冷硬和狠戾,从来没有消失。只是在她面前,他把那些都收了起来,像收起一把锋利的刀。

回到家时,杨鑫霖正在厨房做饭,系着她买的草莓围裙,背影显得有些笨拙。听到开门声,他回头笑了笑:“回来啦?红烧排骨马上好。”

许池听看着他,忽然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他的腰很劲瘦,隔着衬衫能摸到紧实的肌肉,带着烟火气的温度。

“怎么了?”他关了火,转过身揉了揉她的头发。

“没什么。”她摇摇头,把脸埋在他胸口,“就是想抱抱你。”

他大概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没多问,只是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排骨要凉了。”

吃饭时,许池听没怎么说话。杨鑫霖看在眼里,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是不是有心事?”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问了:“杨哥,你会不会……有一天觉得我碍事?”

觉得她太干净,配不上他的黑暗;觉得她太脆弱,成了他的拖累;觉得腻了,想回到以前那个无牵无挂的日子。

杨鑫霖的眉头瞬间蹙起,伸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指尖发麻:“许池听,你再说一遍?”

他的眼神里有慌,有怒,还有点被刺痛的委屈,像被踩到尾巴的兽。

许池听被他看得心慌,低下头:“我就是……随便说说。”

“不许说这种话。”他的声音沉得像雨前的闷雷,“从捡到你的那天起,你就不是‘碍事’。你是……”

他顿住了,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不是“所有物”,不是“责任”,是比这些都重得多的东西。

“你是我的命。”他终于说出口,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

许池听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他从没说过这么直白的话。他只会用行动证明——在她发烧时守在床边,在枪战里挡在她身前,在无数个夜晚把她抱得很紧,仿佛怕她消失。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我不该乱想。”

“以后不许再想。”他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动作温柔得不像话,“我杨鑫霖这辈子,没对谁动过心。遇见你,是老天长眼。”

那天晚上,杨鑫霖把她抱在怀里,讲了很多他的过去。讲他小时候被扔在孤儿院,打架打到头破血流;讲他十五岁被老爷子捡回去,第一次杀人时吐了三天;讲他为什么那么在意那张母子照——那是他偷来的,照片上的女人很像他模糊记忆里的母亲。

“以前觉得活着就是为了往上爬,不能输。”他低头吻她的眼角,“现在才知道,活着是为了能看着你晒太阳,看你练字,看你……跟我闹脾气。”

许池听的眼泪掉得更凶,却笑着回抱住他:“那你得好好活着,看一辈子。”

“好。”他说,“看一辈子。”

入冬时,小院的玫瑰谢了。杨鑫霖翻出工具,打算把花根埋进土里,等明年开春再种。许池听蹲在旁边帮忙,手指冻得发红,他就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暖着。

“明年种点月季吧?”她说,“石医生说月季好养活。”

“你喜欢就种。”他低头,呼出的白气落在她发顶,“种满院子都行。”

许池听笑了,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别墅见到他的样子,冷得像块冰。谁能想到,这个男人会有一天蹲在泥地里,耐心地教她怎么埋花根,还把她的手揣在自己口袋里取暖。

或许黑暗从来不会真正消失,但爱能在黑暗里开出花来。

就像这院玫瑰,哪怕冬天枯了根,春天也总会再抽出新芽,开得比往年更热烈。

雨又开始下了,不大,像春雾。许池听靠在杨鑫霖怀里,看着他低头埋花根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慢一点,再慢一点,就很好。

他们的故事,没有轰轰烈烈的结尾,只有在烟火气里慢慢熬煮的温柔,和在岁月里渐渐沉淀的安稳。

只要身边有彼此,哪怕前路还有风雨,哪怕心底还有旧痕,也能一步步走下去,走到白发苍苍,走到玫瑰再开无数个春天。

这就够了。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