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小院的玫瑰开得正好时,许池听在晾衣绳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米白色的信笺,边缘裁得整齐,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旧债未清,夜访不迟。”字迹凌厉,带着熟悉的、属于黑暗世界的压迫感。

她的手猛地攥紧了纸条,指节泛白。阳光落在玫瑰花瓣上,亮得晃眼,可她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瞬间浸透了四肢百骸。

“怎么了?”杨鑫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从外面晨练回来,额角带着薄汗,黑色运动服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看起来比在别墅时柔和了许多——可只有许池听知道,这柔和只是表象,他眼底的警惕从未消失。

许池听把纸条递给他,没说话。

杨鑫霖接过纸条,只扫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他指尖的青筋跳了跳,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动作带着压抑的暴戾。

“别管它。”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尽量放柔,“小孩子的恶作剧。”

许池听埋在他胸口,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阳光的味道——这是他刻意褪去雪松戾气后的气息,为了让她安心。可她知道,这不是恶作剧。

“是‘上面的人’,对不对?”她问,声音闷闷的,“老鬼说的,不会放过我的人。”

杨鑫霖没回答,只是收紧了手臂,力道大得像要把她嵌进骨血里。

从码头回来后,他以为清理了老鬼,至少能换几年安稳。可显然,那些藏在更深暗处的人,没打算让他们好过。

“池听,”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得近乎执拗,“相信我,我会处理好。”

许池听点点头,没再追问。她知道他不想让她担心,可她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他身后的小女孩了。这些天,她跟着江瑞偷偷学了格斗,把杨鑫霖书房里那些关于旧案的资料翻了个遍,甚至能认出几个隐晦的帮派标记——她在为自己的过去,也为他们的未来,做准备。

那天晚上,杨鑫霖接了个电话,走到院外讲了很久。许池听坐在客厅里,看着窗外的月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银镯子——那上面的花纹,她后来才知道,是杨鑫霖组织的暗记,相当于一道“免死金牌”。

他挂了电话进来时,眼底带着未散的戾气。

“我出去一趟。”他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江瑞会过来陪你,别开门,别开窗。”

许池听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替他理了理衣领。她的指尖划过他的喉结,带着点试探的温柔:“我跟你一起去。”

杨鑫霖皱眉:“不行,太危险。”

“危险也该一起面对,不是吗?”她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说过,以后我们一起。”

他看着她眼底的执拗,像看到了当年那个雨夜,攥着他裤脚不肯松手的小兽。只是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多了铠甲,少了怯懦。

杨鑫霖沉默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穿件厚外套。”

车开了很久,往城市边缘的废弃游乐场去。沿途的路灯越来越稀疏,最后被浓稠的黑暗吞噬。许池听看着窗外飞逝的树影,手心沁出薄汗,却紧紧攥着杨鑫霖放在她腿上的手——他的手很烫,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来的是‘眼镜蛇’。”杨鑫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当年许家的货,就是通过他的渠道走的。老鬼只是个马前卒。”

许池听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要什么?”

“你。”杨鑫霖的声音冷了下来,“或者说,你手里的东西。”

许池听愣住了:“我手里?”

“你母亲的玉佩。”他侧头看她,“当年你抱着它晕在井里,那玉佩里藏着许家的秘密账本,眼镜蛇找了三年,没找到。”

许池听这才想起,那块温润的白玉佩,一直被她收在首饰盒最底层。她以为只是个普通的纪念品,没想到……

“他怎么知道在我手里?”

“老鬼没断气前,大概说了什么。”杨鑫霖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他不敢直接动我,就想用你逼我交东西。”

车停在游乐场门口。旋转木马的灯光坏了一半,忽明忽暗,像鬼火。过山车的轨道在月光下蜿蜒,像条巨大的蛇。

“待在车里,锁好门。”杨鑫霖解开安全带,从后座拿出一把黑色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匣,“我很快回来。”

许池听抓住他的手腕:“小心。”

他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很短,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等我。”

杨鑫霖走进游乐场的瞬间,许池听就看到暗处窜出几个黑影,像猎豹一样跟了上去。她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手指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面放着一把小巧的弹簧刀,是江瑞教她用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游乐场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破败帐篷的呜咽声。许池听的心跳越来越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突然,车后传来一声闷响。

她猛地回头,看到一个戴着面罩的男人正试图撬后窗。她的心脏瞬间停跳,几乎是本能地按下了中控锁,同时摸到了副驾储物格里的另一把枪——是杨鑫霖特意留给她的。

男人被锁在外面,骂了句脏话,从怀里掏出一根撬棍,狠狠砸向车窗。玻璃发出刺耳的碎裂声,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

许池听握紧枪,按照杨鑫霖教的姿势,对准窗外的男人。她的手在抖,指尖冰凉,可脑海里全是杨鑫霖临走前的眼神——他让她等他,她不能让他失望。

“砰!”

她闭上眼,扣动了扳机。

枪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外面的砸窗声停了。

许池听瘫在座椅上,大口喘着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她不知道自己打中了没有,只觉得手指发麻,心脏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就在这时,游乐场深处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紧接着是打斗声和惨叫声。许池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推开车门就想冲进去,却被一只手拉住。

是江瑞,他带着几个手下赶来,脸色凝重:“许小姐,别进去!杨哥交代了,一定要护好你!”

“他有危险!”许池听挣扎着,声音带着哭腔,“我要去找他!”

“杨哥早有安排!”江瑞把她往另一辆车上塞,“这些人是调虎离山,真正的目标是你!快上车,我们去安全屋!”

许池听被塞进车里,看着江瑞的手下往游乐场里冲,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知道江瑞说得对,可她还是担心,担心那个说要回来的人,会像三年前的家人一样,再也回不来。

车开出去没多远,许池听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她颤抖着接起,听筒里传来杨鑫霖的声音,带着喘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异常清晰:“池听,别怕。”

“杨鑫霖!”她的眼泪瞬间决堤,“你没事吧?你在哪?”

“我没事。”他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处理什么,“眼镜蛇抓到了。你……”

“我也没事。”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江瑞带我去安全屋。”

“好。”他说,“等我处理完这里,就去找你。”

“我等你。”许池听说,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挂了电话,许池听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忽然笑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嘴角却扬了起来。

她做到了。她没有成为他的累赘,她保护了自己,也等来了他的消息。

安全屋是间不起眼的公寓,在市中心的老楼里。江瑞安排好守卫,就匆匆离开了——他还要回去处理游乐场的收尾。

许池听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那块玉佩,指尖划过上面温润的纹路。原来母亲早就把最重要的东西留给了她,原来她一直握着能为家人报仇的钥匙。

天亮时,门被轻轻推开。

杨鑫霖走了进来,黑色风衣上沾着露水和淡淡的血腥味,脸上有几道细小的伤口,却掩不住眼底的温柔。他看到她,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快步走过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我回来了。”他说,声音沙哑,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

“欢迎回来。”许池听埋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混着点血腥气,却觉得无比安心。

他抱了她很久,久到许池听觉得自己快要被勒得喘不过气,才松开手,捧着她的脸,仔细检查:“没受伤?”

她摇摇头,指了指他脸上的伤口:“你受伤了。”

“小伤。”他不在意地抹了一把,“眼镜蛇招了,当年许家的事,是他和几个老东西合谋的,账本……”

“在这里。”许池听从口袋里掏出玉佩,放在他手心,“石医生说,这玉佩能拆开,里面有个微型芯片。”

杨鑫霖握紧玉佩,眼底闪过一丝厉色,随即被更深的温柔覆盖。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硝烟的味道,带着劫后余生的珍惜,带着彼此交织的心跳。阳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一道金色的枷锁,也像一道温暖的铠甲。

“都结束了。”杨鑫霖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灼热,“以后,没人能再伤害你。”

许池听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映着她的影子,清晰而坚定。她知道,或许还会有零星的麻烦,或许黑暗永远不会彻底散去,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什么可畏惧的。

她是他从雨夜捡回来的孤女,是他掌中的珍宝,是他愿意卸下铠甲拥抱的光。

他是她的救赎,是她的劫难,是她甘愿沉溺一生的港湾。

小院的玫瑰还在开,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他们的故事,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只有在黑暗里相互搀扶的脚印,和在阳光下紧紧相依的温暖。

这就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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