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十四章 双重假面
直升机的轰鸣刺破云层时,许池听攥着那枚冰冷的定位器,指节泛白。窗外的城市缩成沙盘,熟悉的街道、建筑都成了模糊的色块,只有手腕上那点微弱的震动——杨鑫霖的位置还在石枳意家附近,移动缓慢,像陷入了胶着的战场。
“安全屋还有半小时抵达。”驾驶员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许池听“嗯”了一声,目光落回掌心的定位器。屏幕上,杨鑫霖的光点旁,突然多了一个闪烁的红点,距离极近,像是……贴在他身上。
是追踪器?
她的心猛地一沉。博士既然能策划调虎离山,没理由不留下后手。杨鑫霖此刻的缠斗,或许不只是为了突围,更是为了摆脱追踪。
直升机降落在城郊一座隐蔽的庄园。铁艺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修剪整齐的草坪和一栋复古的白色别墅。云雨说这是“安全屋”,但许池听下车时,却莫名觉得这里的安静像一张绷紧的网——太整洁,太刻意,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不像有人常住的样子。
“许小姐,这边请。”一个穿着佣人制服的中年女人迎上来,笑容标准得像训练过,“您的房间在二楼,需要先休息吗?”
许池听点头,跟着她往里走。客厅的墙上挂着几幅油画,画的都是静物,笔触冷静,没有丝毫温度。她的目光扫过画框边缘,忽然顿住——最角落那幅画的挂钩是松动的,墙面上有一个极淡的方形印记,像是不久前挂过别的东西。
“这些画是主人收藏的吗?”她状似随意地问。
佣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是的,先生很喜欢艺术品。”
许池听没再追问,跟着她上了二楼。房间很大,落地窗正对着一片茂密的树林,窗帘厚重,拉上就能隔绝所有光线。她放下背包时,指尖触到了一个硬壳本子——是她落在包里的速写本,里面画满了杨鑫霖的侧影、破屋的天窗、逃亡路上的芦苇。
翻到最后一页,她愣住了。
那是她某天随手画的涂鸦:一个小小的向日葵发卡,旁边写着“月月”。
画的右下角,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极淡的字迹,像是用指甲划的:“她还活着”。
许池听的心脏骤然停跳。
月月?杨鑫霖的妹妹?她不是……病死了吗?
这行字是谁写的?云雨?还是这个庄园里的人?
她猛地转身,拉开窗帘看向窗外。树林深处,隐约有反光闪过,像望远镜的镜片。
这里不是安全屋。
是另一个陷阱。
***石枳意家的楼道里,血腥味弥漫。
杨鑫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左肩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在瓷砖上汇成小小的溪流。他刚拧断了第七个黑衣人的脖子,对方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还在耳边回响。
博士站在楼梯口,慢条斯理地擦着眼镜,像在欣赏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杨鑫霖,你撑不了多久的。组织培养你十年,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习惯,我都了如指掌。”
杨鑫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带血的笑:“包括我藏了第三把刀?”
话音未落,他突然将手里的半截砖头像暗器般掷出,同时矮身,从靴子里抽出那把三寸长的短刀,借着烟尘的掩护,朝博士扑去!
博士显然没料到他还有后手,仓促间后退,却被楼梯绊了一下。短刀擦着他的肋骨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你找死!”博士怒吼,从怀里掏出手枪。
杨鑫霖早已滚开,撞向旁边的消防栓,阀门被撞开,高压水流瞬间喷涌而出,将楼道浇成一片水幕。视线受阻的瞬间,他抓起地上的一具尸体当盾牌,朝着楼道口冲去。
“拦住他!”博士的怒吼被水流声淹没。
子弹穿透尸体,打在杨鑫霖的后背,疼得他眼前发黑。但他没有停,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凭着一股狠劲冲出了楼道,撞开小区的铁门,滚进了旁边的灌木丛。
身后的枪声渐渐远了。
他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伸手摸向腰间,那里的皮肤下有个小小的硬块——是刚才缠斗时被人按上去的追踪器。
他冷笑一声,掏出军刀,毫不犹豫地划开皮肤,将那个米粒大小的金属片挖了出来,随手扔进旁边的下水道。
做完这一切,他才拿出手机,屏幕已经被血浸透,勉强能看清定位器上的信息——许池听的光点停在城郊庄园,没有移动。
但另一个标记却在闪烁:云雨的定位,正在快速靠近庄园。
他的心猛地一紧。
云雨有问题。
从她总能“恰好”提供帮助,到她对组织的了解,再到这次突然出现的“安全屋”……所有线索串起来,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
他挣扎着站起来,拦了一辆路过的货车,报出庄园的地址时,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师傅,麻烦快点,人命关天。”
***庄园的书房里,云雨正站在一幅油画前,指尖轻轻敲着画框。画框弹开,露出后面的显示屏,上面正播放着许池听房间的监控画面——她正坐在床边,手里捏着那本速写本,脸色苍白。
“博士,她发现了。”云雨的声音褪去了平日的温和,带着一种冰冷的冷静。
显示屏里传来博士的笑声,带着一丝赞许:“不愧是你培养的‘棋子’,比我预想的聪明。”
“她不是棋子。”云雨的语气沉了沉,“我答应过你,带她来见你,但你不能伤害她。”
“哦?”博士的声音带着戏谑,“怎么,你对她动真感情了?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组织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你的任务是监视杨鑫霖,顺便……替我‘照顾’好他妹妹。”
云雨的身体僵了一下,指尖攥得发白:“月月很好,别打她的主意。”
“放心,只要杨鑫霖乖乖回来,他妹妹就能一直‘活着’。”博士的声音陡然变冷,“但如果他不识抬举……你知道后果。”
显示屏暗了下去。
云雨转过身,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眼神复杂。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向日葵发卡,和杨鑫霖那张旧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她的任务,也是她的枷锁。
十年前,她被组织收养,训练成最优秀的间谍,唯一的任务是接近杨鑫霖,找到他妹妹的下落。她潜伏在许池听身边,看着她画画,听着她讲心事,看着她和杨鑫霖在黑暗里相互救赎……她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却在某个瞬间,真的把那个单纯执拗的女孩,当成了朋友。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云雨收起发卡,转身,看到许池听站在门口,手里捏着那本速写本,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失望。
“是你……”许池听的声音发颤,“月月还活着,对不对?你一直在骗我,你是组织的人?”
云雨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没有辩解:“对不起,池听。”
“为什么?”许池听的眼泪掉了下来,“我们不是朋友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没有选择。”云雨的声音很轻,“组织手里有我最重要的人,我必须听他们的。”
“是月月,对不对?”许池听攥紧了速写本,“他们用月月威胁你,让你监视我们?”
云雨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许池听看着她,忽然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杨鑫霖说过,我的观察力很敏锐。你每次提到月月时的紧张,你对组织的了解,还有这个所谓的‘安全屋’……我早该想到的。”
她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眼神变得异常坚定:“你放我走,我可以帮你救月月。杨鑫霖也会帮你,我们一起……”
“来不及了。”云雨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博士已经来了,他就在楼下。”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被推开。博士走了进来,手里把玩着那把银色的手枪,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许小姐,我们终于见面了。”
许池听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挡在云雨身前——这个欺骗了她的朋友,此刻却让她莫名地想保护。
“你想怎么样?”她的声音发颤,却努力挺直脊背。
“很简单。”博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在打量一件稀有的藏品,“用你,换杨鑫霖回来。哦对了,还有他妹妹。”
他拍了拍手,两个黑衣人走了进来,抓住了许池听的胳膊。
“放开她!”云雨想冲过去,却被博士用枪指着额头。
“别动,不然我不敢保证这枪会不会走火。”博士笑得温和,眼神却淬着毒。
许池听看着被枪指着的云雨,又想起定位器上那个缓慢靠近的光点——杨鑫霖快来了。
她忽然笑了,看着博士,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了然的平静:“你以为,你真的能控制一切吗?”
博士皱眉:“什么意思?”
“你用月月威胁云雨,用云雨骗我来这里,想用我引杨鑫霖上钩……”许池听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但你有没有想过,云雨为什么要把‘月月还活着’的消息写在我的本子上?”
云雨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震惊。
许池听看着她,眨了眨眼,像在传递一个秘密:“她早就想反了,只是需要一个机会。”
博士的脸色瞬间变了:“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许池听的目光扫过书房的通风口,那里隐约有金属摩擦的声音——是杨鑫霖!他来了!
“你以为你布的是天罗地网,其实……”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掉进的是我们的陷阱!”
“砰!”
通风口的铁网被猛地踹开,杨鑫霖的身影像猎豹般跃了出来,手里的短刀直刺博士的后心!
博士反应极快,侧身躲开,同时扣动扳机!
“小心!”许池听和云雨同时喊道。
杨鑫霖翻滚躲开,子弹打在书架上,书哗啦啦掉了一地。他落地的瞬间,一把抓住许池听的手,将她拉到身后。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和后怕。
“我没事。”许池听回握住他的手,掌心相贴的瞬间,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烟消云散。
博士看着突然出现的杨鑫霖,又看看眼神冰冷的云雨,终于明白了什么,脸色铁青:“你们……”
“游戏结束了,博士。”杨鑫霖的眼神冷得像冰,“或者说,才刚刚开始。”
他反手将许池听推向云雨:“带她走!”
“那你呢?”许池听不肯走。
“我去接月月。”他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等我。”
云雨拉着许池听,朝着书房的密道跑去。许池听回头,看到杨鑫霖冲向博士,短刀与枪声交织,在夕阳的余晖里,划出一道决绝的光。
她知道,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被动逃亡的猎物。
他们布下了自己的网,要用勇气和信任,将那些盘踞在黑暗里的阴影,彻底拖到阳光底下。
而那束微光,在绝境中愈发明亮,照亮了他们并肩前行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