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六章 逃亡的序幕
凌晨三点，城市陷入最深的沉睡。
许池听的公寓里，只有玄关处亮着一盏昏黄的小夜灯。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蹙，似乎还在做着什么不安稳的梦。
门，被极其轻微地推开了。
杨鑫霖的身影滑了进来，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他的动作轻得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鼻尖萦绕着属于这个房间的、淡淡的馨香，混合着画材的味道，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
他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床上熟睡的许池听。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一小块柔和的光斑。她的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褪去了白日里的警惕和恐惧，显得格外脆弱。
就是这个女孩。
三天前，她还只是他任务清单上一个需要被“清除”的意外。
而现在，他却站在这里，像个闯入者，思考着如何带她逃离一场因他而起的、致命的追杀。
江瑞的最后通牒像一把悬顶之剑，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明天，就是期限。
他不可能对她动手。
这个认知，清晰而坚定，像刻在骨头上的烙印。
那么，剩下的路，就只有一条。
叛逃。
这个词，足以让任何一个组织成员不寒而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背叛的代价——无休止的追杀，直到被彻底撕碎，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他自己死不足惜。
但他不能把她拖下水。
杨鑫霖的目光落在许池听安静的睡颜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传来一阵钝痛。
可现在，她已经被拖下水了。从他第一次迟疑开始，从他在便利店门口出手保护她开始，她就已经成为了组织的眼中钉。
就算他现在消失，组织也绝不会放过她这个“污点”。
唯一的办法，就是带着她一起走。
用他的方式，保护她。哪怕这条路的尽头，是万丈深渊。
杨鑫霖深吸一口气，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许池听的肩膀。
许池听猛地惊醒，眼睛瞬间睁大，瞳孔在黑暗中收缩，下意识地就要尖叫。
杨鑫霖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别出声，是我。”
熟悉的冰冷触感和低沉的声音，让许池听的身体瞬间僵住。她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杨鑫霖。他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严肃，眼神里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急切和……决绝。
“放开我……”她在他的手心下含糊地说，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杨鑫霖松开手，但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姿态，低声说：“没时间解释了，你必须马上跟我走。”
“为什么？去哪里？”许池听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浓浓的困惑，“你到底想干什么？”
“有人要杀你。”杨鑫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炸雷，在许池听耳边响起，“是冲着我来的，你被牵连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许池听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杀她？因为他？
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可杨鑫霖脸上的表情，那双眼睛里的凝重，却让她无法怀疑。那些一直盘踞在心头的不安，那些关于他身份的猜测，在这一刻似乎有了一个可怕的答案。
“我……我不信……”她摇着头，声音发颤。
“信不信由你。”杨鑫霖看了一眼时间，眉头皱得更紧了，“给你三分钟，穿好衣服，带上必要的东西。要么跟我走，要么留在这里等死。”
他的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许池听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没有玩笑，只有冰冷的现实。她想起了楼道里的惊魂一夜，想起了酒会上他奇怪的出现，想起了便利店门口他利落狠绝的身手……
那些碎片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可能。
这个男人，真的不是普通人。他的世界，充满了她无法想象的危险。
而现在，那份危险，蔓延到了她的身上。
“他们……是谁？”她颤抖着问。
“以后再告诉你。”杨鑫霖没有解释，“快没时间了。”
许池听咬着唇，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心里天人交战。恐惧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可看着杨鑫霖那张紧绷的脸，她莫名地觉得，他不是在骗她。
如果留下来，真的会死吗？
她不敢赌。
“好……”她终于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我跟你走。”
杨鑫霖的眼神微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
三分钟后，许池听背着一个小小的双肩包，站在了杨鑫霖面前。她穿了一身简单的运动服，头发扎成了马尾，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睡意和恐惧，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倔强。
“走吧。”杨鑫霖转身，打开门，警惕地观察了一下楼道，确认安全后，示意她跟上。
两人像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公寓。
坐进杨鑫霖那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许池听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她紧紧抓着背包带，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街景飞速倒退，心里一片茫然。
她就这样，跟着一个身份不明、可能是危险分子的男人，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家，驶向一个未知的、充满危险的未来。
“我们要去哪里？”她终于忍不住问。
“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杨鑫霖目视前方，语气平淡，“系好安全带。”
车子汇入凌晨空旷的街道，加速行驶。
杨鑫霖没有开导航，显然对路线了如指掌。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下颌线紧绷，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定有力。
许池听看着他，心里充满了疑问。
他到底是谁？那些要杀她的人，和他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救她？
无数个问题盘旋在心头，却又不敢问出口。
车厢里一片沉默，只有发动机轻微的轰鸣。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驶离了市区，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路，最终停在了一栋废弃的旧仓库前。
这里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周围杂草丛生，墙壁斑驳，透着一股荒凉的气息。
“到了。”杨鑫霖熄灭引擎，“下车。”
许池听犹豫了一下，推开车门。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杨鑫霖打开后备箱，拿出一个大号的黑色背包，然后走到仓库门口，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按了几下。沉重的铁门发出“嘎吱”的声响，缓缓打开了。
里面一片漆黑。
“跟紧我。”杨鑫霖打开手机手电筒，率先走了进去。
许池听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上他的脚步。
仓库内部比她想象的要整洁，似乎被人精心打理过。里面隔出了一个小小的房间，有简单的家具，甚至还有一盏台灯。
杨鑫霖打开台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不大的空间。
“暂时先住在这里。”他把背包放在地上，“这里很隐蔽，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许池听环顾四周，这里简陋得像个避难所，和她温馨的小公寓有着天壤之别。她放下背包，看着杨鑫霖：“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杨鑫霖转过身，看着她。
灯光下，他的眼神复杂。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许池听以为他不会回答。
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在揭开一层尘封已久的伤疤。
“我是个杀手。”
“那些要杀你的人，是我的……组织。”
“因为我没能完成任务，杀了你。”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许池听的心上。
尽管心里有过无数猜测，但当真相赤裸裸地摆在面前时，她还是觉得浑身冰冷，几乎站立不稳。
他真的是……杀手。
那个在楼道里让她恐惧的眼神，便利店门口狠绝的身手，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而她，竟然被这样一个人，从一场由他引发的追杀中，“救”了出来。
荒谬，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混乱情绪，在她心里交织。
她看着杨鑫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杨鑫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震惊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移开目光，声音低沉：“抱歉，把你卷进来了。”
仓库外，夜色正浓。
而仓库内，灯光昏黄，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逃亡的序幕，才刚刚拉开。
他们的未来，被笼罩在厚厚的夜雾里，看不见方向，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