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五章 失控的保护欲
杨鑫霖回到酒店时,夜色已深。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窗外霓虹的微光渗进来,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外套口袋里的小玻璃瓶硌了他一下——那瓶乙醚,他终究没拿出来。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城市的光怪陆离像一场永不落幕的闹剧。
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和江瑞的聊天界面。
【为什么不动手?】
【现场有变数。】他当时是这么回复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什么变数?夜鸮,别挑战规则。】江瑞的质问尖锐而直接。
【我说了,有变数。等我消息。】他没有解释,直接结束了对话。
规则。
他遵守了十年的规则。像程序一样,精准,无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会找借口了?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那里突突地跳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露台上的画面——许池听那双含着水汽的眼睛,她紧张时攥紧裙摆的手指,还有自己那句脱口而出的“注意安全”。
荒谬。
简直是荒谬至极。
他是“夜鸮”,是组织最锋利的刀,不是路见不平的骑士,更不是会对目标心软的蠢货。
他打开电脑,调出许池听公寓的监控画面。她已经回到家了,正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对着电视发呆,电视里在放什么,她似乎根本没看进去,时不时地会皱一下眉,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她在想他吗?想那个两次出现在她身边、让她感到不安的男人?
杨鑫霖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混乱,不复往日的沉稳。
他应该现在就过去,趁她独自一人,解决掉所有麻烦。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另一个声音压了下去——他想起了她在公园里专注画画的样子,想起了她谈论画作时眼里的光,想起了她被风吹乱头发时,下意识捋发的小动作。
那些画面,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
“嗡——”
手机震动起来,是江瑞的电话。
杨鑫霖看了一眼,没有接,直接按了静音。
他不能再等了。江瑞的耐心有限,组织的容忍度更低。他必须尽快做个了断。
他起身,走到床前,从床板下拿出一个黑色的背包。里面是他的装备——消音手枪,匕首,绳索,还有各种伪装工具。
他开始穿戴装备,动作依旧熟练,但心里却像塞了一团乱麻。
就在他扣好战术靴的鞋带时,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动了。
许池听站起身,拿起包,似乎要出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她要去哪里?
杨鑫霖的眉头瞬间皱起。他放大画面,看到许池听的脸色不太好,像是有些着急,出门时还特意看了一眼时间。
她的手机屏幕亮着,似乎在看信息。
杨鑫霖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他迅速打开追踪软件——这是他之前在公园“偶遇”时,趁她不注意,悄悄在她手机上植入的程序。
屏幕上显示,她的目的地是市中心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
这么晚了,去便利店做什么?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几乎是立刻抓起背包,冲出了酒店房间。
许池听是被石枳意的电话叫出去的。
石枳意在电话里哭哭啼啼,说自己在便利店门口被几个醉汉缠住了,不敢走。她胆子小,遇到这种事就慌了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许池听。
许池听来不及多想,抓起外套就跑了出去。她住的地方离那家便利店不远,走路也就十几分钟。
夜风吹得她有点冷,她裹紧了外套,加快了脚步。越靠近便利店,心里越不安,总觉得周围的阴影里藏着什么。
快到便利店门口时,她远远就看到了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围着一个蜷缩在墙角的身影,嘴里说着污言秽语。
是石枳意。
许池听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想冲上去,又怕自己也被缠住,只能急得在原地打转,掏出手机想报警,却发现手机信号格在不停地跳动,根本打不出去。
“放开我!你们走开!”石枳意的哭声带着恐惧。
“小妹妹,陪哥哥们玩玩嘛,怕什么?”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伸手去摸石枳意的脸。
“住手!”许池听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大喊了一声,捡起路边的一块石头,冲了过去。
那几个男人被打断,转过头来,看到冲过来的许池听,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哟,又来了一个,还是个漂亮的。”
“正好,一起玩玩。”
两个男人朝许池听围了过来,脚步虚浮,眼神浑浊。
许池听握紧了手里的石头,手在抖,心里怕得要死,但看着缩在墙角的石枳意,她不能退。
“你们别过来!我已经报警了!”她虚张声势地喊道。
“报警?哈哈,小妹妹,吓唬谁呢?”男人狞笑着,伸手就要抓她的胳膊。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旁边的巷子里窜了出来。
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
只听到几声闷响,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和男人的惨叫声。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几个醉汉,瞬间就倒在了地上,抱着胳膊或腿,痛苦地哀嚎。
许池听惊呆了,手里的石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看清了来人。
是杨鑫霖。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冲锋衣,帽子戴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他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眼神冷得像冰,和刚才在酒会上那个伪装出来的“陌生人”判若两人。
他甚至没看地上哀嚎的男人,径直走到许池听面前。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许池听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震惊,恐惧,还有一丝莫名的……安心。
这个让她感到恐惧的男人,竟然在这种时候救了她。
“池听!”石枳意从地上爬起来,扑到许池听身边,吓得浑身发抖,“他、他们……”
“没事了。”杨鑫霖的目光扫过石枳意,又落回许池听身上,“这里不安全,先送她回去。”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天生的压迫感。
许池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胳膊往回走。他的手很有力,带着一种冰冷的触感,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安稳。
石枳意在后面小跑着跟上,惊魂未定地看着杨鑫霖的背影,小声问许池听:“池听,他、他是谁啊?”
许池听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他们把石枳意安全送回了家,石枳意的父母已经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看到女儿没事,对杨鑫霖千恩万谢,杨鑫霖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送完石枳意,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沉默。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许池听低着头,看着自己被他牵着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谢谢你。”走到公寓楼下时,许池听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他说。
杨鑫霖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他的帽子依旧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举手之劳。”
“不是的,”许池听摇摇头,“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顿了顿,犹豫着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杨鑫霖沉默了几秒,说:“路过。”
又是路过。
许池听心里清楚,这绝不是巧合。但她没有再追问。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藏着很多秘密,那些秘密,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
“你……小心点。”她看着他,轻声说。刚才他动手的样子,干净利落,甚至带着一种残酷的美感,那绝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身手。他这样的人,一定生活在很危险的环境里吧。
杨鑫霖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他抬起头,帽檐下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双冰冷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
“你也是。”他说,“晚上别一个人出门。”
说完,他转身,没入了旁边的阴影里,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许池听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
恐惧还在,但似乎多了些别的什么。
困惑,好奇,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在意。
杨鑫霖回到酒店,脱下沾了点灰尘的冲锋衣。
他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依旧冰冷,但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空洞。
刚才在便利店门口,看到那几个男人对许池听动手动脚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思考利弊,不是计算风险,而是一种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愤怒。
那种愤怒,陌生而汹涌,让他瞬间失控。
他竟然为了一个“目标”,动了怒。
甚至,暴露了自己的身手。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迟疑”了,这是“失控”。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失控,意味着死亡。
手机又响了,还是江瑞。
这一次,杨鑫霖接了。
“夜鸮,你到底在搞什么?”江瑞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组织已经知道你两次失手了。他们很不高兴。”
杨鑫霖靠在墙上,闭上眼:“我需要时间。”
“时间?组织不会给你时间!”江瑞低吼道,“明天,明天之前,必须解决掉那个女孩!否则,不止是她,你也会被列为清除目标!”
电话被挂断了。
忙音在耳边响起,尖锐而刺耳。
杨鑫霖缓缓睁开眼,镜中的自己,眼神复杂。
清除目标。
这一次,目标可能包括他自己。
他走到窗边,看着许池听公寓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她应该已经睡了。
睡梦中的她,应该不会再做噩梦了吧。
他拿起手机,给江瑞发了一条信息。
【知道了。】
只有三个字。
但他心里清楚,自己可能……做不到了。
那道微光,已经越来越亮,照亮了他黑暗世界里的每一个角落,也让他无处可逃。
他的保护欲,已经失控。
而这份失控,注定会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