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二章 精神囚笼与旧物低语
“荆棘”预案的核心,是用异能者的精神冲击撕开尸群防线,精准斩首。但这一次,“首”是杨鑫霖。
许池听站在装甲车的舱门后,指尖泛白。江瑞带着三名强化系异能者守在她身侧,石枳意则留在防御带指挥重火力掩护。风雪拍打着装甲板,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某种不祥的鼓点。
“还有五百米。”江瑞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许池听紧绷的侧脸,“他的精神场太强了,像个倒扣的铁桶,我的力量穿不进去。”
强化系异能者能感知能量流动,江瑞的话印证了许池听的判断——杨鑫霖的精神力不仅没消散,反而在病毒催化下膨胀到恐怖的地步,像一座无形的囚笼,将整个尸群都纳入掌控。
许池听闭上眼,精神异能再次铺开。这一次她收敛起攻击性,像一根细针,试图从那座“铁桶”的缝隙里钻进去。
黑暗,冰冷,带着铁锈与腐臭的气息。无数细碎的意识在她感知里冲撞、嘶吼,那是丧尸们的饥饿与疯狂,却又被一股更强的意志牢牢束缚,形成有序的洪流。而洪流的源头,正是那个站在废墟上的身影。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团核心意识。突然,一股刺骨的寒意猛地攥住她的精神探针——不是攻击,而是……审视。
像在辨认一件蒙尘的旧物。
许池听的心脏骤然缩紧。她“看到”了:那片黑暗深处,蜷缩着一抹微弱的、属于人类的光。光的轮廓,是她刻在骨血里的模样——三年前,她在地下研究所里,为他包扎手臂时皱起的眉。
“池听!”江瑞猛地抓住她的肩膀,“你的精神力在震荡!”
许池听猛地睁眼,额角渗出冷汗。刚才那一瞬间,她差点被那股黑暗拖进去。而更让她窒息的是,那抹属于“杨鑫霖”的微光,在她被拽出的前一秒,轻轻颤动了一下,像在……挽留?
“准备突破。”她擦掉冷汗,声音冷得像冰,“目标坐标37.2,41.9,集中精神冲击,给我开一条十米宽的通道。”
装甲车猛地加速,撞开两只扑来的丧尸。舱门落下,许池听率先跃出,精神力如利刃出鞘,瞬间震退周围的尸群。江瑞紧随其后,强化后的拳头砸在丧尸身上,发出沉闷的骨裂声。
“左侧有变异体!”一名异能者嘶吼着炸开一道火墙。
许池听眼角余光瞥见——那是只体型庞大的“坦克”丧尸,皮肤像硬化的水泥,却在冲锋时刻意避开了她所在的方向,转而扑向江瑞。
是巧合?还是……
她不敢深想,只能咬着牙往前冲。尸群的攻击越来越密集,却始终在她周围留出半米的空隙,仿佛有无形的屏障在保护她。这种“特殊对待”像一根毒刺,扎得她心口发疼。
距离那片废墟只剩百米时,许池听终于再次看清了他。
杨鑫霖的作战服早已被血污浸透,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当年被“骨爪”撕裂的旧伤,只是如今伤口处覆盖着一层灰黑色的角质,像某种丑陋的铠甲。他的皮肤失去了人类的光泽,泛着尸蜡般的青白,唯有那双眼睛——虹膜变成了浑浊的暗金色,瞳孔却依旧锐利,死死锁定着她,像鹰隼盯着猎物。
“停下。”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许池听脑海里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响彻精神层面。那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却带着她永远不会认错的语调——是杨鑫霖的声音,只是被病毒扭曲得面目全非。
许池听的脚步猛地顿住。江瑞等人立刻护在她身前,警惕地盯着前方。
尸群也随之停下,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无数双浑浊的眼睛齐刷刷转向许池听,像在等待君王的指令。
杨鑫霖缓缓抬起右手。他的指尖泛着灰黑,指甲变得尖锐而厚重,但许池听却清晰地看到,他的无名指上,还套着那枚磨得发亮的银戒——是当年她亲手给他戴上的,基地自制的,刻着彼此名字缩写的银戒。
他竟然还戴着。
这个发现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过来。”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却又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到我这里来。”
“你到底是谁?”许池听终于开口,声音因激动而发颤,“杨鑫霖,是你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偏过头,暗金色的瞳孔里映出她的身影。下一秒,他身侧的几只丧尸突然动了,不是攻击,而是转身,在他面前清出一片空地,像在为她铺设一条通往王座的道路。
“许队!别过去!”江瑞低吼,握紧了拳头,“他已经不是人了!”
许池听知道。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精神里的毁灭欲,感知到那股想要吞噬一切活物的本能。可那枚银戒,那声“过来”里的熟悉语调,还有那抹蜷缩的微光……都在告诉她,他还“在”。
她推开江瑞的手,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每走一步,周围的丧尸就往后退一步,形成一条笔直的通道。风雪落在她脸上,冰冷刺骨,却抵不过心里的寒意与灼热。
距离他只剩十米时,她终于看清了他脸上的细节——一道狰狞的伤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应该是当年被“骨爪”划伤的,伤口边缘泛着灰黑,却没有腐烂,反而像某种坚硬的角质层。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唇色苍白,却在看到她走近时,微微动了一下。
“你……”许池听想说什么,却被他突然的动作打断。
杨鑫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但在距离她皮肤还有几厘米时,又猛地缩回,像是被烫到一般。他的手指在剧烈颤抖,暗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挣扎,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他们……在骗你。”他的精神传音变得断断续续,像是在对抗某种强大的力量,“人类……会背叛你。”
“你在说什么?”许池听皱眉,“基地的人没有背叛我,我们在努力活下去!”
“活下去?”他发出一声类似嘲笑的低鸣,声音里充满了毁灭的恶意,“看看他们……看看这世界……只有湮灭,才是终点。”
他的精神场突然膨胀,一股狂暴的意志席卷开来。周围的丧尸开始躁动,发出低沉的嘶吼,显然是收到了攻击指令。
“你想让我跟你一起毁灭?”许池听的心沉到了谷底,精神力瞬间绷紧,“杨鑫霖,这不是你!”
“我是……”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我是你的……”
后面的话淹没在他喉咙里发出的低沉咆哮中。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她,挥了挥手。
原本静止的尸群像决堤的洪水,再次向防御带冲去。这一次,它们不再避开许池听,几只丧尸甚至朝她扑来。
“池听!”江瑞等人立刻冲上来,将她护在中间。
许池听看着杨鑫霖转身离去的背影,看着他无名指上那枚在风雪中闪着微光的银戒,突然明白了。
他在挣扎。
病毒的毁灭本能和残存的人性在他体内疯狂撕扯。他想让她过去,是想将她拉入他的黑暗世界“保护”起来;他又推开她,是因为那点残存的人性,还在抗拒着伤害她。
而那枚银戒,像一个烙印,提醒着他是谁,提醒着他曾经爱过谁。
“撤!”许池听突然喊道,声音带着决绝,“回防御带!”
江瑞愣了一下,随即立刻点头:“撤!”
他们且战且退,尸群的攻击虽然猛烈,却似乎少了之前的精准,像是失去了核心指挥。许池听回头望去,杨鑫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废墟深处,只有那枚银戒的微光,仿佛还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
回到防御带时,石枳意立刻迎上来:“怎么样?”
许池听没有回答,只是走到指挥台前,看着屏幕上尸群再次有序撤退的画面,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还在。”过了很久,她才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肯定,“杨鑫霖还在。”
江瑞皱起眉:“可他现在是……”
“我知道他是什么。”许池听打断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惊人的光芒,“但他还记得我,他在挣扎。石枳意,调出三年前‘净化日’行动的所有资料,尤其是关于‘骨爪’的。江瑞,帮我准备一支小队,我要去地下研究所旧址。”
那里是他消失的地方,或许藏着让他变成这样的秘密,也藏着……唤醒他的可能。
石枳意看着她眼中的光,那是三年来从未有过的坚定,既像是看到了希望,又像是走向了更深的深渊。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头:“好。”
寒夜依旧漫长,指挥塔的灯光映着许池听清瘦的身影。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一模一样的银戒,紧紧攥在手心——当年她给他戴上时,他笑着说“这玩意儿能挡子弹吗”,她骂他乌鸦嘴,却不知道,三年后,这枚戒指会成为她在黑暗中唯一的坐标。
杨鑫霖,不管你变成了什么,不管你在哪个深渊里挣扎。
我都会找到你。
哪怕代价是……与整个世界为敌。
她的精神异能再次悄悄铺开,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朝着那片废墟的方向延伸。
而在废墟深处,某个被黑暗笼罩的角落,杨鑫霖靠在断墙上,右手死死按住剧烈颤抖的左手。暗金色的瞳孔里,映出一抹模糊的、属于许池听的身影,那身影周围,缠绕着他既渴望又恐惧的……人类的温度。
他的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像是在对抗着什么。无名指上的银戒,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光,像一个永远无法挣脱的烙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