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一章 锈蚀王座与猩红重逢
磐石要塞的探照灯在第七个年头的寒夜里，依旧像垂死巨兽的瞳孔，徒劳地切割着笼罩大地的浓黑。
许池听站在指挥塔的最高层，指尖抵着冰冷的防弹玻璃。玻璃上倒映出她清瘦的轮廓，眼下的乌青比三年前更深，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那是常年透支精神异能的代价，也是支撑她熬过无数个绝望夜晚的执念。
“许队，西边防御带传来消息，尸群又开始聚集了。”通讯器里传来江瑞沙哑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这次……有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许池听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这三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各种“不一样”的丧尸——更快的，更坚硬的，甚至懂得绕后偷袭的。
“它们在列阵。”江瑞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确认自己没有说错，“不是混乱的扎堆，是……有层次的推进，像人类的梯队进攻。”
许池听的指尖猛地收紧，玻璃上留下一道浅痕。
列阵？
这绝不是普通丧尸能有的行为。
“我马上到。”她抓起椅背上的战术外套，快步走出指挥塔。走廊里擦肩而过的士兵们纷纷向她敬礼，眼神里有敬畏，也有同情。他们都知道，这位年仅二十五岁的异能指挥官，是磐石要塞的精神支柱，也是活得最累的人。
三年前，杨鑫霖在“净化日”行动中为了掩护她和核心数据撤离，被那只代号“骨爪”的变异体撕裂了防线，最终与蜂拥而至的尸群一起，消失在坍塌的地下研究所里。
官方定论是“英勇牺牲”，纪念碑上刻着他的名字，基地的孩子们会唱赞美他的歌谣。但只有许池听知道，她的精神异能在那天捕捉到的最后一丝波动，不是湮灭，而是一种……被强行扭曲的剧痛，像一根烧红的铁丝，狠狠扎进她的意识深处。
她不信他死了。哪怕这三年来，她像个疯子一样，每天用异能扫描方圆百里的尸群，感受到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混乱与饥饿，她依然在等。
直到半个月前，一种诡异的寂静开始在要塞周围蔓延。原本频繁的小规模冲击突然停止，游荡的零星丧尸像是收到了某种指令，纷纷向西北方向聚集。紧接着，就是江瑞口中“列阵”的尸群。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住许池听的心脏。
西边防御带的临时观察哨里，石枳意正举着望远镜，脸色凝重如铁。看到许池听进来，她放下望远镜，声音压得极低：“你自己看吧。”
许池听接过望远镜，镜头里的景象让她呼吸骤然停滞。
数不清的丧尸在防御带外一公里处聚集，密密麻麻，却异常安静。它们不再发出那种令人牙酸的嘶吼，只是沉默地站着，像一群等待命令的傀儡。而在尸群最前方，靠近那片曾经是城市公园的废墟之上，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穿着一件破损的黑色作战服，身形挺拔如旧。他没有像其他丧尸那样摇晃或抽搐，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尸群的君王，又像是这片死寂废墟的墓碑。
许池听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精神异能不受控制地向外延伸，像一张无形的网，朝着那个身影扑去。
就在异能触碰到他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猛地反噬回来——那不是普通丧尸的混乱意识，而是一片冰冷的、带着金属锈味的黑暗。黑暗深处，有狂暴的毁灭欲在咆哮，有无数细碎的、痛苦的嘶吼在挣扎，而在那最核心的地方……
许池听的瞳孔骤然收缩，望远镜从手中滑落，“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是他。
是杨鑫霖。
那股精神波动的底色，那隐藏在层层冰封下的、独属于他的锐利与坚韧，她绝不会认错。可那包裹着底色的东西，却陌生得让她浑身发冷——那是一种凌驾于所有丧尸之上的威压，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被扭曲成执念的熟悉感，正穿过遥远的距离，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怎么了？”石枳意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你看到什么了？”
许池听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能死死盯着那个方向，看着那个身影似乎微微侧过头，朝观察哨的方向看了一眼。
即使隔着一公里的距离和漫天风雪，她也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冰冷，锐利，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专注，以及……一丝让她灵魂战栗的，混杂着痛苦与占有欲的复杂情绪。
“警报！尸群动了！”瞭望哨的士兵突然嘶吼起来。
望远镜的视野里，那个黑色的身影抬起了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轻轻一挥。
下一秒，原本静止的尸群像是被按下了开关，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潮水般向防御带涌来。它们的冲锋不再混乱，而是形成了清晰的梯队，前排是速度快的敏捷型，后排是皮糙肉厚的重装型，甚至有几只变异体扛起了断裂的钢筋混凝土块，像攻城锤一样往前推进。
“开火！自由射击！”江瑞的吼声在通讯器里炸响。
枪声、爆炸声、丧尸的嘶吼、金属扭曲的尖啸瞬间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末日的残酷交响乐。
许池听却像被钉在了原地，目光依旧死死锁在那个站在尸群后方的身影上。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像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雪花落在他灰败的皮肤上，没有融化，仿佛他早已失去了人类的温度。
“许池听。”石枳意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醒醒！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许池听猛地回过神，眼中的震惊与痛苦迅速被一种冰冷的决绝取代。她抓起通讯器，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通知各单位，启动‘荆棘’预案。江瑞，带一队异能者跟我来，目标——尸群后方，那个黑色身影。”
她要去确认。
哪怕答案是地狱，她也要亲手揭开那层锈蚀的面纱。
杨鑫霖，如果你真的还“在”，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我都要找到你。
指挥塔的探照灯恰好扫过那片废墟，照亮了那个身影的侧脸。许池听清晰地看到，他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又像是一个……跨越了生死与畸变的，血腥的邀请。
三年的守望，等来的不是归人，而是一个可能毁灭所有希望的“湮灭之主”。
许池听握紧了腰间的特制匕首——那是杨鑫霖当年送她的，如今刃口依旧锋利，只是沾染的，或许将是昔日爱人的……非人之血。
她转身冲出观察哨，寒风卷起她的长发，像一面破碎的黑色旗帜。
重逢的序幕，在猩红的战火与漫天飞雪里，残酷拉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