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破庙的踪迹
城郊的路不好走，马车晃得厉害。沈清婉掀着车帘一角往外看，只见两旁的树木越来越稀疏，田地渐渐多了起来，远处的炊烟袅袅，倒有几分江南的闲适，只是这闲适里，藏着说不出的紧张。
“快到了。”柳文轩的声音传来，他坐在对面，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眼神警惕地看着窗外。
沈清婉点点头，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越是靠近那破庙，越是觉得不对劲，四周静得可怕，连鸟叫声都没有，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有人在暗处磨牙。
马车在离破庙还有半里地的地方停了下来。柳文轩示意护卫们留下，只带着沈清婉和两个身手最好的护卫，步行过去。
破庙比沈清婉想象的还要破败。院墙塌了大半，露出里面荒草丛生的院子，正屋的屋顶破了个大洞，阳光直直地照进去，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门口挂着的“土地庙”牌匾，早就腐朽得看不出字迹。
“小心点。”柳文轩压低声音，拔出匕首，率先走了进去。
沈清婉跟在后面，心脏跳得像擂鼓。院子里的草快有半人高了，显然很久没人来过。她仔细看着脚下，希望能发现些什么，可除了杂乱的脚印，什么都没有。
正屋里面更是破败，神像倒在地上，摔得缺胳膊少腿，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只有中间一小块地方，灰尘比较薄，像是有人在这里坐过。
“这里有人来过。”柳文轩指着那块地方，“看这痕迹，应该没多久。”
沈清婉蹲下身，仔细查看。灰尘上除了模糊的脚印，还有几个淡淡的刻痕，像是用刀划出来的，很轻，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什么？”她指着刻痕问。
柳文轩凑过来，看了半晌：“像是个‘兰’字，还有个‘三’……”
兰？三？沈清婉心里一动，三姨娘的院子叫汀兰院，她最喜欢绣兰草，难道这是她留下的？
“她会不会来过这里？”沈清婉猜测道。
“很有可能。”柳文轩站起身，在屋里四处查看，“说不定她在这里藏了什么东西。”
两个护卫也帮忙搜寻起来，翻倒的神像后面，墙角的杂草堆里，都仔细看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找到。
“会不会在外面？”沈清婉走到院子里，目光落在院角那棵老槐树上。树干很粗，枝繁叶茂，树洞里似乎塞着什么东西。
“那里好像有东西。”她指着树洞。
柳文轩走过去，伸手从树洞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个账本，还有一封信。
账本和之前那本很像，上面记着更多的交易，涉及的银钱数目更大，还有几个新的名字，其中一个，赫然写着“柳明远”——正是那位庶出的柳少爷！
“果然是他！”柳文轩的眼神冷了下来，“三姨娘肯定是发现了他和柳氏的勾当，才被灭口的。”
沈清婉拿起那封信，是三姨娘的字迹，写得很匆忙：
“吾姐，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怕是已不在人世。柳明远未死，他与柳氏勾结，不仅倒卖府中财物，更与当年长姐之死有关。我已掌握证据，藏于……若我出事，望吾姐为我等报仇。”
信写到一半就断了，后面的字被血染红，模糊不清。
沈清婉的手抑制不住地发抖。三姨娘果然查到了真相！她口中的“吾姐”，会是苏伯母吗？还是……
“藏于哪里？”柳文轩急道，“后面的字看不清了！”
沈清婉把信纸对着阳光，仔细辨认，血渍下面似乎有个“绣”字，还有个“铺”……
“绣铺？兰记绣铺？”她猜测道。
柳文轩点点头：“很有可能！三姨娘和林掌柜相熟，把东西藏在那里最安全。”
正说着，忽然听到破庙外传来脚步声，还有说话声，越来越近。
“有人来了！”护卫低喝一声，警惕地看向门口。
柳文轩赶紧把账本和信收好，对沈清婉道：“快躲起来！”
几人迅速躲到老槐树后面的杂草堆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往外看。
只见几个汉子簇拥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那男人穿着锦缎长衫，面容枯槁，眼神阴鸷，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正是柳明远！
“人呢？搜仔细点！”柳明远的声音沙哑，带着股狠劲。
汉子们四散开来，在破庙里翻找起来，很快就发现了屋里的刻痕和树洞被动过的痕迹。
“爷，有人来过，东西被拿走了！”一个汉子喊道。
柳明远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肯定是沈清婉那个小贱人！给我追！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东西抢回来！”
汉子们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冲。
沈清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竟然知道是她！
“走！”柳文轩拉着沈清婉，示意护卫断后，趁着柳明远的人没发现，悄悄从破庙后面的缺口溜了出去。
刚跑出没几步，就被柳明远的人发现了。
“在那儿！追！”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箭矢“嗖嗖”地从耳边飞过。
“往马车那边跑！”柳文轩拉着沈清婉，拼命往前跑。沈清婉穿着男装，跑起来还算方便，可毕竟没练过，很快就气喘吁吁，脚步慢了下来。
“我……我跑不动了……”她喘着气说。
“我背你！”柳文轩二话不说，蹲下身子，把沈清婉背了起来。他的后背很宽，很稳，带着淡淡的墨香，让沈清婉慌乱的心莫名安定了些。
柳文轩跑得很快，护卫在后面抵挡着追兵，不时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和惨叫声。
“表兄……放我下来吧……”沈清婉心疼他，想挣扎下来。
“别乱动！”柳文轩喝了一声，脚步没停，“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终于，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马车。柳文轩把沈清婉放进车里，对车夫喊道：“快走！回侯府！”
他自己则转身，拔出匕首，和剩下的一个护卫一起，挡住追上来的柳明远等人。
“走！”柳文轩对车夫吼道，同时挥刀砍倒一个冲上来的汉子。
车夫不敢耽搁，一甩鞭子，马车“哒哒”地跑了起来。沈清婉趴在车窗上，看着柳文轩的身影越来越小，被柳明远的人包围，心像被揪紧了一样疼。
“表兄！”她失声喊道。
可马车越跑越快，很快就看不见了。沈清婉瘫坐在车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油纸包，里面的账本和信，此刻变得无比沉重。
这京华沈院的秘密，终于被揭开了一角，可代价，却如此惨痛。她不知道柳文轩能不能平安回来，也不知道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
马车在颠簸的路上疾驰，沈清婉的心，也跟着悬到了嗓子眼。她只知道，她必须把这些证据安全带回侯府，交给永宁侯，才能救柳文轩，才能为表姑祖母、三姨娘报仇。
这一路，她不能再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