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小小的客厅里，时间仿佛凝固了。奶奶的哭声压抑而绝望，黎簇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苏万不停地抹着眼泪，眼睛红肿。

电视屏幕上，那团吞噬了狙击位的硝烟依旧浓重，只有模糊的火光和枪声证明着战斗还在持续。每一次爆炸声响起，奶奶的身体就剧烈地颤抖一下。

“小好……小好……”她喃喃着，声音破碎不堪。

黎簇死死咬着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试图从那一片混乱中分辨出任何一丝熟悉的痕迹。苏万则根本不敢再看，把脸埋在奶奶的肩膀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屏幕上的烟雾似乎被风吹散了一些。

一个模糊的身影，顽强地、缓缓地，重新在狙击位上匍匐出现！他的动作似乎有些滞涩，但姿态依旧稳定！

紧接着，另一个身影也出现在他旁边，正快速用手势说着什么，额角那一抹深色（血迹）在模糊处理下并不明显，但那份冷静指挥的姿态未变！

“奶奶！奶奶你看！没事！他们没事！”苏万第一个发现，猛地抬起头，带着哭腔大喊，激动地摇晃着奶奶的胳膊。

黎簇也猛地吸了一口气，紧绷的下颌线稍微松弛了一丝，但眼神依旧凝重无比。没事？刚才那爆炸……怎么可能完全没事！

奶奶浑浊的眼睛重新聚焦到屏幕上，泪水流得更凶，却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没事……老天保佑……没事……”

但他们的心还没来得及完全放下，电视里传来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急促和激烈！

“注意！人质！他们挟持了人质！”解说员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紧绷感！

画面猛地切换（显然后方导播也在紧急选择角度），只见几名穷凶极恶的毒贩拖着几个被打得遍体鳞伤、显然是之前被俘的缉毒警或边民，退守到最后一座竹楼里，用枪死死顶着他们的头，疯狂地朝外嘶吼叫嚣。

突击队的攻势瞬间受阻，投鼠忌器！

“狙击手！狙击手能否锁定？！”频道里传来指挥部焦急的询问。

所有压力，瞬间全部压到了那个刚刚经历爆炸、重新就位的狙击点！

镜头似乎无意地（或者说有意地）再次扫过那个制高点。那个模糊的狙击身影，如同石雕般纹丝不动。

电视前的三人，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奶奶捂住了嘴，不敢呼吸。黎簇和苏万屏息凝神，眼睛瞪得老大。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毒贩的叫嚣声，人质的呜咽声，外围干警紧张的呼吸声，通过电流清晰地传来。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如同岩石般静止的狙击手，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枪口的角度。那个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却带着一种决绝的、一往无前的冷静。

镜头没有捕捉到瞄准镜后的眼睛，但所有看着屏幕的人，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股透过镜头传递而来的、冰冷到极致的专注和杀意。

杨好趴在狙击位上，世界早已消失。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眼前只剩下瞄准镜里那个疯狂叫嚣、将大半个头颅暴露在人质肩膀之上的目标。

风速、湿度、距离、角度……所有数据在脑中瞬间汇集成一条清晰的弹道。

苏铭低沉冷静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报出最后修正参数，没有丝毫颤抖。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他的手指，平稳而坚定地，扣下了扳机。

砰——！

一声经过处理却依旧震撼人心的枪响，穿透屏幕，清晰地炸响在千家万户的客厅里！

电视画面中，那个挟持人质的毒贩头目，太阳穴上猛地爆开一团血雾，叫嚣声戛然而止，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精准！狠戾！一击毙命！

“好！！”黎簇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激动得满脸通红，狠狠挥了一下拳头！他甚至忘了刚才的担忧和恐惧，只剩下对那神乎其技一枪的极度震撼和崇拜！

苏万也张大了嘴巴，忘了哭，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的光芒。

奶奶愣愣地看着屏幕，看着那个开枪后依旧冷静转移枪口、寻找下一个目标的模糊身影，眼泪再次涌出，但这一次，那泪水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心痛，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为孙子感到的骄傲……

战斗随着这一声枪响，瞬间打破僵局！突击队如同猛虎下山，迅速突入，清理残敌。

直播信号也在不久后切断，屏幕陷入一片蓝屏。

小小的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只有那一声仿佛还在回荡的枪响，和屏幕上最后定格的、硝烟弥漫的战场画面，深深地烙印在三人的脑海里。

黎簇缓缓坐回沙发，眼神发直，喃喃道：“……真他妈牛逼……”

苏万扶着还在轻轻啜泣的奶奶，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他们终于亲眼看到了。

那个曾经带着他们在胡同里打架斗殴、抢游戏币的“好哥”，那个他们以为只是去外地“打工”的兄弟，究竟在做什么，又变成了怎样一个……强大而可怕的存在。

遥远边境的密林中，杨好退下弹壳，清新的空气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涌入肺腑。

他并不知道，自己扣下扳机的那一瞬，已经被无数人见证。

他只知道，任务尚未结束。

他移动枪口，继续搜寻着下一个威胁。

眼神，依旧冷如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