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直播信号切断后的蓝屏，像一块冰冷的幕布，骤然隔绝了那个血与火的世界。但客厅里弥漫的震撼、恐惧和那份难以言喻的激动，却久久无法散去。

奶奶还在低声啜泣，手紧紧抓着苏万的胳膊，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黎簇盯着漆黑的电视屏幕，眼神发直，胸口剧烈起伏，那一声石破天惊的枪响似乎还在他耳膜里震荡。

“他……他一直……”黎簇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被巨大冲击波扫过后的茫然，“他一直在干这个？”

苏万抹了把脸，努力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喉咙哽得厉害。刚才屏幕上那个模糊却凌厉的身影，那个冷静到极致、一枪定生死的狙击手，和他记忆里那个会揉乱他头发、带他吃卤煮的“好哥”，割裂得如同两个人。

就在这时，奶奶家那台老旧的座机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突兀的铃声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吓得三人都是一颤。

奶奶像是受惊了一样，猛地缩了一下手，惊恐地看着那台不断发出噪音的电话机，仿佛那不是电话，而是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

黎簇和苏万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这个时候？谁会打电话来？亲戚朋友？还是……

黎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慌乱，走过去接起了电话：“喂？哪位？”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人说话。

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

但那沉默并非空无，反而像是有实质的重量，透过听筒沉沉地压了过来，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黎簇甚至能隐约听到，对方极其轻微而平稳的呼吸声。

“喂？说话！”黎簇的心跳开始加速，语气变得不耐烦，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色厉内荏。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极低的……笑声？

那笑声短促而模糊，几乎像是电流的杂音，却让黎簇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紧接着，电话被挂断了。

忙音“嘟嘟嘟”地响了起来，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黎簇还保持着握着听筒的姿势，脸色发白，手心里全是冷汗。

“谁……谁啊？”苏万紧张地问。

黎簇缓缓放下听筒，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飘：“没……没人说话。”

一种无形的寒意，悄然笼罩了这间小小的客厅。刚刚从直播画面中感受到的热血和激动，瞬间被这通诡异的无声电话浇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源自未知的恐惧。

奶奶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颤抖着声音问：“是不是……是不是找小好的？是不是那些坏人……”

“不是！奶奶您别瞎想！”黎簇立刻打断她，语气强硬，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肯定是打错了！或者是信号不好！”

但他心里清楚，那通电话，绝不仅仅是打错了或者信号不好那么简单。那沉默背后的压迫感，那一声若有似无的低笑……都透着一股令人极度不安的恶意。

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刚刚透过这跟电话线，冷冷地窥视了他们一眼，精准地掐在了他们心神最震荡、最脆弱的时刻。

是巧合吗？

黎簇猛地想起杨好回来时那副讳莫如深、极力隐瞒着什么的样子，想起那个气场冰冷、身手不凡的“同事”苏铭，想起刚才电视里那惊心动魄的战斗和那精准得可怕的一枪……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他的脑海。

难道……刚才他们看到的，并不只是一场偶然被直播的战斗？

难道……好哥惹上的麻烦，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可怕得多？甚至……已经牵连到了他们？

苏万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下意识地往奶奶身边靠了靠。

奶奶似乎从他们的表情里读懂了什么，不再追问，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担忧和恐惧。

窗外的阳光很好，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老旧的地板上，却驱不散三人心中那越来越浓重的阴霾。

那通无声的电话，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他们的脚踝。

而遥远的云南边境，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杨好，正和苏铭一起，沉默地清理着枪械，检查着装备，准备撤离。

他对北京家中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更不知道，那双他一直试图躲避的眼睛，早已越过千山万水，不仅仅落在了他的身上。

还落在了他最重要的亲人身上。

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掀起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