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无罪（3）

(3)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长枪以席卷八方之势扫来，青年单手持剑以退为进，长剑对阵长枪本毫无优势可言，只是在这狭小闭塞的胡同里，过长的枪身倒也成为一种累赘。一时间面具人与对方打的难解难分，谁也占不了上风。进攻久久无果的情况下，面具人的招式上出现了犹豫，目光不再着眼于面前的剑客，更多关注起四周环境.

老城区的房屋多为木、土混合结构，年久失修，仅仅是略微触碰，都足以撼动整面墙.

面具下的瞳孔由土墙转向剑客，一个计划诞生于他的脑海。

另一边.

苏忘川背着中年人，紧跟在泥俑身后.即便再才疏智短，苏忘川也认得出眼前的泥俑，简直与秦始皇兵马俑一模一样。

“大白天……不是，大半夜活见鬼了……”想起不多时前发生的种种，苏忘川狠掐了自己一把，无比清晰的痛感才让他确认自己身处的是现世，不是梦境。

危机接踵而至，这一场夜幕下的大戏再次迎来一位面具人，势必将本场演出推向另一个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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俑人停下了，苏忘川透过俑人身前的贯穿伤口 依稀可以看见又一位佩戴惨白面具，表情似笑非笑的面具人站在街道的角落。

“......一个死灵术师，一个局外人……”面具人开口了，他的声音满是青涩与不成熟，很难把声音与外表结合在一起。白面具向苏忘川伸出手：“就此离开，没人会受伤。”

俑人特剑，作出一副警戒姿态。

谈判无果，白面具冷笑一声，他也不再多费口舌，取出一只打火机，点燃，丢在地上。

火苗触地的刹那，立刻以白而具为中心，蛛网般向四周蔓延，火焰焚烧。大地，攀上残墙。溅射出炽热的火舌，不怀好意舔舐着包围圈里残留的猎物。

火光，目之所及之处皆是灰烬，那道由火焰编织而成的网将整条街道燃得如同白昼。苏忘川的眼被瞬时火光晃得睁不开。鼻下尽是些灰烬的气息，耳畔则是火焰摇摆而过，呼呼作响的热流声。

尽管大脑一片空白，至少有一件事是忘川可以确认的——灰烬的气息，并非炽热，而是冰冷、诡谲的异香。

......

长枪破空，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剑客侧身躲闪，箭步近身，以手中六尺长剑直刺对手面门。面具人弓腰避其锋芒，抽身挪步拉开距离，剑客并未乘势追击，后退两步，作出一副防守的姿态。

不论技巧如何，狭小胡同内长剑对长枪，短兵相接之下，剑客的优势相当大。

多轮交手下来，面具人不曾占到多少便宜，他的长枪为了格挡抵御剑客的劈砍顾不上枪尖的磨损多次撞在西边的土墙，让本就摇摇欲坠的房屋更支离破碎.青年剑客的目标只是将对手拖延在此处，但面具人一转风格的招式不免让他起了疑心。

正思虑着，长枪已经向剑客下盘袭来，这一明显试探的招式暴露出面具人防守

薄弱的中庭。

不加细想，胜负只在一念之间，剑客跃步向前，一手握住枪把，一手刺剑向前。

刀光剑影之后，两人再次拉开距离，只不过各自来到对方先前所在的位置.

面具人右手持枪，左手按在小腹上——方才的交锋，为了防止剑客夺得自己的长枪，面具人将重心置于长枪之上，无暇防备被划开一道不深的口子。长枪的枪尖这一次深深扎进土墙，面具人扶着它，并没有拔出的意思。

他反倒后退几步，离开墙下的阴影，步入月光之中.

面具人反常的举动，再次加深剑客的疑虑。双眼的余光不停打量着周围：没有制作、设下陷阱的痕迹，两侧墙壁也不见得留存在某种咒术的秘语，只有大小不一，深浅相仿的各种缺口。

缺口?

剑客突然意识到，先前多次交锋，二者的兵刃已将土墙削砍得几乎支离破碎，眼下只要一点点外力的影响，这堵墙就轰然倒塌———这个外力，正是面具人尚未拔出的长枪，而他本人，已经远远站到土墙尽头、胡同的转角，丝毫不受土墙倒塌影响之地，只有剑客会在土墙的重压下，淹没于尘土之中。

“......”

面具人无言，沉默之中尽是讥讽，他拔出长枪，他看着向自己袭来的剑客被土墙倒塌扬起的尘土埋没，他转身离开，走向那个烟火缭绕之处。

......

兵俑，不会后退半步。

火焰伴随浓郁的气息，四面八方朝苏忘川、中年人、泥俑逼近。火光的闪转之间，苏志川已然看不清那另一副惨白的面具。炽热的空气，徘徊于他的大脑与肺腑之间，这几乎让忘川昏厥，即便有能让他保持一丝清醒，只剩下发丝烧灼的痛楚，以及渴望求生的心.

目之所及之处，惟有烈焰，焚烧万物的烈焰，他也难免开始思考，死亡是否是一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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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不是吧。”

苏忘川回答了自己：“我不想死。”

“嗯?”白面具被身后的异响所吸引，在看到一柄铜剑向自己捅时立即闪开，踉跄着扶靠在墙边，定睛瞪向袭击者——另一名泥兵俑，手持利刃，矗立在不远处，无神、木讷的面孔正朝向着他。

“援军?”白面具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轻佻地摊开手：“过气的玩具，你以为你能挡住本大爷吗?可笑的小丑，你就……”

“咚——”

沉闷的落地声打断白面具的说辞，又是一位泥兵俑，披甲持戈，缓缓起身。

白面具没下，他的脸色这才严峻起来。

“咚——”“咚——”“咚———”“咚——”

待白面具察觉异样之时，他才发现，小巷里的火焰渐渐退却，这些泥俑用躯体生硬地破坏了火焰的形迹，小巷中仍旧明晃晃，只不过这次不再是火光，而是刀光剑影.

泥兵俑们将白面具包围于一面墙前，以压倒性的优势兵力围困住敌人。

“攻守之势异形了啊，少年。”

那是一个爽朗的女声，在不远处胡同的尽头，女人握着手杖，慢慢向此处走来。

苏忘川的眼中，女人的模样却渐渐朦胧起来，明明是朝自己走来的，可那身影，也点点融入了本就茫然一片的背景……

女人迟疑片刻，又立即向苏忘川的跑来。

“喂!你……”

苏忘川的世界，归于寂静……

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耳畔杂音化作虚无。在那一刻，发丝的焦灼、耳下的痛楚、背后的重负，似乎什么都不见了……

少年在闭上眼前见到的最后一幕，是一柄不陌生的长枪，贯穿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