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未完成的拼图与停摆的时钟
陆则言的客厅茶几上,永远摊着一幅没拼完的拼图——1000片的星空图,只剩下最后一块蓝色碎片没归位。拼图旁放着一个老式座钟,指针永远停在晚上九点十七分,那是许知意走的时刻。
他们是在拼图店认识的。许知意总在周末下午来拼同一幅星空图,指尖捏着碎片反复比对,眉头微蹙的样子像在解一道难题;陆则言是店主,每次都悄悄把她常坐的位置晒满阳光,还会泡一杯温热的桂花乌龙放在桌角。第一次搭话是她拼错了边缘的碎片,陆则言蹲在她身边,指着相邻的图案笑:“这片该拼在猎户座旁边,你看这星星的连线,像不像你上次说的那把小勺子?”许知意抬头时,阳光刚好落在她眼底,亮得像揉碎的星光。
后来的日子,总围着“拼图”打转。陆则言会把难拼的碎片提前做好标记,却故意留几处“陷阱”逗她;许知意会在拼到深夜时,帮他整理凌乱的货架,还在账本上画小笑脸。他们约定好,等拼完这幅星空图,就一起去天文台看真正的银河——许知意说,她小时候总对着星空许愿,希望能有个人陪她把“散落的星星”拼起来。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许知意查出扩张型心肌病那天,正拿着最后一块蓝色碎片,准备给星空图收尾。她坐在沙发上,手里的碎片滑落在地,眼泪砸在拼图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陆则言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她蜷缩在沙发里,手里攥着诊断书,像只受伤的小兽。他走过去,把她抱进怀里,声音发颤却带着力气:“别怕,我们治,拼完的星空图我还没裱起来,我们还要一起去看银河呢。”
治疗的日子像场漫长的拉锯。许知意不能再熬夜拼拼图,陆则言就把碎片按区域分好,每天陪她拼半小时;她稍微动一动就喘,他就把天文台的资料打印出来,一页页读给她听,还在旁边画简易的星图;有次她病情加重,躺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说:“则言,我怕看不到银河了,也怕这拼图永远拼不完。”陆则言把脸埋在她的发顶,眼泪浸湿了她的枕头,却还是笑着说:“不会的,你看这最后一块碎片我收好了,等你好起来,我们一起把它拼上去。”
许知意走的那天,窗外正飘着细雪。她躺在陆则言怀里,呼吸越来越轻,却还在念叨:“最后一块碎片……记得拼在……银河中心……”她的手慢慢垂落时,陆则言怀里的体温一点点变冷,他盯着茶几上的星空图,最后一块蓝色碎片还躺在透明袋子里,像一颗没来得及归位的星星。
葬礼后,陆则言把那幅没拼完的星空图搬回了客厅,每天都坐在沙发上,对着拼图发呆。他试过自己拼最后一块碎片,可指尖刚碰到拼图,就想起许知意说“要一起收尾”的模样,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座钟的指针被他拨到了九点十七分,他说这样“就像她还没走,只是去厨房给我泡桂花乌龙了”。
许知意走后的第三个月,陆则言的朋友发现他时,他靠在沙发上,手里攥着那最后一块蓝色碎片,已经没了呼吸。茶几上的星空图依旧差一块没拼完,旁边放着一张纸条,字迹带着颤抖却很工整:“知意,我来陪你拼最后一块碎片了,这次我们一起去看银河,再也不分开。”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窗台上,像给玻璃镀了层薄纱。客厅里的座钟依旧停在九点十七分,没拼完的星空图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仿佛在说,他们终于在另一个世界,把散落的星星拼在了一起,也终于看到了属于他们的,永远明亮的银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