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未寄达的春天与枯萎的白玫瑰

沈砚辞的书房里,永远摆着一个玻璃花瓶,瓶中插着一束早已枯萎的白玫瑰——那是他准备在林晚星生日那天送她的花,后来却成了她墓碑前唯一的装饰。花瓶旁压着一沓没寄出去的信,每封信的收信人都写着“晚星”,落款日期从春到冬,从未间断。

他们相识在一家旧书店。林晚星是兼职店员,总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坐在靠窗的位置读诗,阳光落在她发梢,像撒了层细碎的金粉;沈砚辞是建筑系教授,每周都会来挑几本旧书,目光总不自觉地落在那个安静读诗的身影上。第一次搭话,是沈砚辞不小心碰倒了书架上的书,林晚星蹲下来帮他捡,指尖碰到他的手背时,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这本书我也喜欢,”她举着一本叶芝的诗集,眼睛亮得像星,“里面那句‘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我总在春天读。”

后来的日子,总绕着“春天”打转。沈砚辞会在周末带林晚星去郊外看樱花,他背着画板,她抱着诗集,累了就坐在树下,他画花,她读诗,风里都是温柔的味道;林晚星会在沈砚辞加班时,煮一碗热汤送到办公室,汤碗底下压着张写着“别熬太晚”的便签,字迹娟秀,带着淡淡的墨香。他们约定好,等林晚星毕业,就去荷兰看郁金香——她在诗里读到过,春天的郁金香田,像铺了满地的彩虹。

变故藏在林晚星毕业前的体检报告里。“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七个字像一把冰锥,扎碎了他们所有关于春天的期待。拿到报告那天,林晚星正在给沈砚辞熨衬衫,熨斗烫到了手,她却没知觉,只是盯着报告上的字,眼泪一滴一滴砸在衬衫的白纽扣上。沈砚辞从背后抱住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别怕,我们治,一定能治好。”他辞掉了学校的兼职,卖掉了珍藏多年的字画,把所有钱都存进银行卡,卡套上贴着林晚星画的小太阳,说“这样取钱时,就像带着春天”。

治疗的日子是场漫长的寒冬。林晚星的头发掉光了,沈砚辞就给她织了顶米白色的毛线帽,针脚歪歪扭扭,却是他学了三个晚上的成果;她化疗时吐得厉害,沈砚辞就蹲在床边,一遍遍帮她擦嘴角,轻声读她喜欢的诗,直到她睡着;有次林晚星疼得抓着他的手臂哭,说“砚辞,我怕等不到春天了”,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眼泪浸湿了她的毛线帽,却还是笑着说“不会的,你看窗外的玉兰花都快开了,我们还要去看郁金香呢”。

林晚星的生日在三月,正是玉兰花盛开的季节。沈砚辞提前订了一束白玫瑰,花束里藏着一枚银戒指,内侧刻着“晚星”和“砚辞”的缩写——他想在她生日那天求婚,说“以后每个春天,我都陪你过”。可生日前三天,林晚星的病情突然恶化,进了ICU。沈砚辞守在外面,怀里抱着那束白玫瑰,花瓣被他攥得有些发皱,他却不敢松开,怕这唯一的春天,也会溜走。

ICU的灯灭了那天,窗外的玉兰花刚好开了第一朵。医生走出来说“对不起”时,沈砚辞怀里的白玫瑰掉在了地上,花瓣散了一地,像碎掉的月光。他走进病房,林晚星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手里还攥着半张没写完的诗稿,最后一句是“春天会来,你也会在”。沈砚辞坐在床边,把那枚戒指轻轻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他偷偷量过她写诗时的手。

林晚星的葬礼上,沈砚辞穿着她最喜欢的那套深灰色西装,怀里抱着那束掉了花瓣的白玫瑰。他没哭,只是站在墓碑前,一遍遍地读她没写完的诗稿,声音很轻,却带着撕心裂肺的疼。前来吊唁的人走后,他把白玫瑰插在墓碑旁的土里,轻声说“晚星,春天来了,我把玫瑰给你带来了”。

后来沈砚辞搬回了他们曾经一起住的小公寓。客厅的墙上,还贴着林晚星画的郁金香田;书桌上,还放着她没读完的诗集;花瓶里,插着他每周都会换的白玫瑰,从春到冬,从未断过。他开始给林晚星写信,写窗外的玉兰花谢了又开,写他去了他们约定好的郁金香田,写他很想她,每封信的结尾,都写着“等我来找你,带你看永远的春天”。

林晚星走后的第二年春天,沈砚辞的学生发现他时,他靠在书桌旁,已经没了呼吸。他的手里攥着最后一封没寄出去的信,信纸上还沾着未干的墨迹,身边放着那枚和林晚星同款的银戒指。书桌上的白玫瑰刚刚枯萎,花瓶里的水还带着淡淡的玫瑰香,像他们曾经拥有过的春天,虽然短暂,却永远留在了心底。

公寓的窗开着,风从外面吹进来,掀起桌上的诗稿,一页页翻过,最后停在林晚星没写完的那句“春天会来,你也会在”上。而窗外的玉兰花,正开得热烈,像在说,他们终于在另一个世界,迎来了属于他们的,永远不会结束的春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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