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未送出的围巾
陈念在整理衣柜时,指尖被一团柔软的羊毛勾住。米白色的毛线织成的围巾,边角还留着她当年没藏好的线头,和她十七岁那年织了三个月,却始终没敢送出的那条,一模一样。
那年她转学到重点班,坐在倒数第二排,正对着讲台的位置。而江逾白是班长,总坐在第一排,脊背挺得笔直,听课时会微微偏头,阳光落在他发顶,像镀了层浅金。陈念第一次注意到他,是月考后的讲题课。她盯着试卷上的数学压轴题发呆,江逾白却突然走到她桌前,指尖点在题目上,声音清冽:“这里辅助线画错了,我再讲一遍?”
从那天起,陈念的草稿本上多了些奇怪的符号——有他解题时习惯用的圈点,有他写“解”字时独特的笔锋,甚至还有他偶尔转笔时,落在纸上的浅浅印痕。她还发现,江逾白冬天总穿一件灰色外套,脖子上从不戴围巾,冷风灌进衣领时,他会下意识缩一下肩。于是某个周末,陈念攥着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去毛线店挑了最柔软的米白羊毛,跟着教程一针一针织围巾。
毛线针戳破手指好几次,指尖缠着创可贴,她却还是每天织到深夜。同桌笑话她:“陈念,你这围巾织得比作业还认真,是要送谁啊?”她慌忙把围巾藏进书包,脸颊发烫,心里却偷偷盼着冬天快点来——等织好的那天,就趁课间塞给他,说“班长,看你总冻着,这个给你”。
可围巾织到一半,江逾白的母亲找来了学校。女人穿着精致的大衣,语气客气却带着距离:“陈念同学,我听说你最近总找逾白问问题?他明年要冲清北的自主招生,时间很紧张,你们还是以学习为主,少私下接触。”陈念攥着口袋里没织完的围巾,指节泛白,明明想解释“我们只是讨论题目”,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阿姨,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那天之后,陈念开始躲着江逾白。他递过来的笔记,她假装没看见;他问“这道题你听懂了吗”,她摇头说“老师讲过了,我会了”;就连冬天来临,她把织好的围巾藏在书包最底层,看着江逾白裹紧外套走在寒风里,也没敢把围巾拿出来。
江逾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在自习课上递来一张纸条:“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最近好像在躲我。”陈念看着纸条,眼泪差点掉下来,却还是在纸条背面写了“没有,我只是想专心备考”,然后推了回去。她看见江逾白拿起纸条,指尖顿了顿,最后默默把纸条放进了笔袋。
高考结束那天,全班聚餐。江逾白在门口拦住她,手里拿着一个包装好的盒子:“陈念,这个给你,算是……毕业礼物。”陈念没敢接,她怕打开盒子看见自己不敢面对的东西,只能咬着牙说“不用了,谢谢”,然后转身跑开。她没看见,江逾白站在原地,手里的盒子被攥得变了形,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后来陈念考上了南方的大学,偶尔从同学群里看到江逾白的消息——他去了北京,读了顶尖的物理系,还拿了国家奖学金。她在朋友圈刷到过他的照片,他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身边围着同学,笑容明亮,只是脖子上依旧没有围巾。她以为他们的故事早就结束在那个夏天,像没织完的围巾,被永远藏在了衣柜深处。
直到毕业三年后,陈念回老家用,遇见了当年的同桌。同桌提起江逾白,突然说:“你还记得吗?高考后江逾白找过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还说他给你准备了礼物,是条围巾,说看你冬天总冻得流鼻涕……”
陈念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砸中。她突然想起高考结束那天,江逾白手里的盒子,想起自己藏在书包里的米白围巾,想起他冬天缩着肩的样子——原来他不是不戴围巾,只是在等她的那条;原来他递来的笔记、问的题目,都不是她的错觉;原来她以为的“不打扰”,是两个人的错过。
那天晚上,陈念翻出衣柜里的米白围巾,围巾已经有些泛黄,边角的线头依旧刺眼。她抱着围巾坐在床上,眼泪落在毛线缝里。她终于知道,当年她以为的“为他好”,不过是懦弱的借口;她以为藏起来的心意,其实早就被他看穿;而那条没送出的围巾,成了她心里永远的遗憾。
窗外的寒风呼啸而过,陈念把围巾围在脖子上,柔软的羊毛贴着皮肤,却暖不了心里的凉。她打开手机,翻遍了所有联系方式,却找不到江逾白的号码——同学说,他去年去了国外做研究,换了手机号,再也没在群里发过消息。
原来有些爱意,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来;有些遗憾,一旦留下就再也无法弥补。那个等她送围巾的人,那个把心意藏在礼物里的人,终究还是被她弄丢了。只剩下那条未送出的围巾,陪着她,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天,提醒着她,曾经有个人,在寒风里,等过她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