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我和他是在菜市场认识的。那天我蹲在摊前挑番茄，挑来挑去总觉得不够红，他在旁边笑出声，说：“姑娘，要挑蒂部带点绿的，放两天刚好熟，还不酸。”我抬头看他，穿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套，手里拎着半袋青椒，看着挺老实。后来才知道，他就住在菜市场旁边的老小区，每天下班都来这儿买菜，比摊主还懂时令菜。

那之后我总在傍晚碰到他。有时他帮我拎着重袋子送我到单元楼门口，有时我买多了菜，分一半给他。一来二去就熟了，他说他在附近的汽修厂上班，我跟他说我在超市当收银员。有天他送我到楼下，挠着头说：“要不，明天我做红烧排骨，你过来吃？”我看着他耳朵发红的样子，忍不住笑，点了点头。

他家就一间小单间，收拾得挺干净。他系着围裙在小厨房忙，我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看，锅里的排骨咕嘟咕嘟响，香味飘得满屋子都是。他做菜确实好吃，我吃了两大碗饭，他坐在对面，光看着我吃就笑。那天之后，我们就算在一起了。

那时候日子过得挺紧，但总觉得有盼头。他工资不高，每个月除了房租和生活费，剩下的都攒着，说以后要凑个首付，买个带小厨房的房子。我也跟着省，超市里临期的牛奶打折，我就多买几盒；他的外套穿了两年，袖口磨破了，我偷偷拿去缝补，再给他买块新布料，让他看着像新的。

周末不上班的时候，我们就去附近的公园逛。他会把我裹在他的外套里，我们坐在长椅上晒太阳，他给我剥橘子，一瓣一瓣喂到我嘴里。有时他会掏出手机，给我拍很多照片，说要存着，等以后老了看。他手机里全是我的照片，吃饭的、笑的、甚至我睡着的样子，他都偷偷拍。我总说他烦，心里却甜得很。

我们在一起第三年，他换了个工作，去了离市区远些的汽车4S店，工资高了点，但每天要早起赶公交，晚上也回得晚。一开始他还会每天给我发消息，说“今天客户不多，能早点回”，或者“中午吃了碗面，没你做的好吃”。可慢慢的，消息越来越少，有时候我发好几条，他到晚上才回一句“忙忘了”。

我知道他累，所以也没多问。每天还是早早下班，买菜回家做饭，等他回来。可常常饭热了又凉，凉了又热，直到快十点，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有时候连饭都不吃，倒头就睡。我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

有次我生日，跟他说，想一起去吃顿火锅。他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可到了生日那天，他却打电话说“店里临时有客户，走不开，你自己吃点好的”。我挂了电话，看着桌上摆好的碗筷，还有我特意买的小蛋糕，眼泪一下子就掉了。那天我一个人吃了蛋糕，蛋糕有点甜，甜得发苦。

后来我发现，他手机里的照片少了很多，我的照片大多被删了，只剩几张模糊的。有次他洗澡，手机放在床头，屏幕亮了一下，是个女生发来的消息：“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下次请你喝咖啡。”我心里咯噔一下，点开聊天记录，才发现他们聊了很久，女生说“今天加班好晚，有点怕”，他回“我去接你”；女生说“这家奶茶挺好喝”，他回“明天我给你带一杯”。而我的消息，他常常隔很久才回，有时候甚至不回。

我拿着手机问他，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皱着眉说：“你怎么随便看我手机？她就是同事，你别想多了。”我问他“那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他说“我工作忙，哪有时间一直看手机？你能不能别这么敏感，有点无理取闹了”。那天我们吵了一架，他摔门出去了，直到凌晨才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水味。我没再问，只是一夜没睡。

从那之后，我们之间就像隔了堵墙。他很少在家吃饭，有时候甚至不回来睡，只发个消息说“加班，在店里凑活一晚”。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越来越凉。以前他总说“以后我们的家，要把厨房装得大一点，你做饭我在旁边帮你”，现在想想，那些话好像都是假的。

有天我收拾屋子，翻出了以前他给我拍的照片，打印出来的，都放在一个旧相册里。我一页一页翻，看着照片里的自己笑得那么开心，再想想现在，眼泪止不住地流。我给他发消息，问他“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他过了很久才回：“别折腾了，我觉得我们不合适了。”

我没再回复。第二天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搬了出去。走的时候，我把那个旧相册放在了桌上，还有他以前给我买的那只小熊，小熊的耳朵都磨掉了毛，是他第一次发工资给我买的。

我租了个小单间，离以前的地方很远。有天整理东西，翻出了以前用的旧手机，开机后，里面全是我和陈默的合照。有在公园长椅上的，有在他小厨房门口的，还有他偷偷拍我吃排骨的。我看着那些照片，哭了很久，然后一张一张删。删到一半，实在删不下去，又停下来。

后来我又试着删了两次，每次都删到一半就放弃。直到有天，我在超市碰到他，他身边跟着那个女生，女生手里拎着菜，他帮她提着，脸上带着笑，就像以前对我那样。我看着他们走远，回到家，拿起旧手机，把那些照片一张张删掉，这次没有犹豫。

删完最后一张照片，我把旧手机关了机，放进抽屉的最里面。窗外的天有点阴，就像我和陈默在一起的最后那段日子。我知道，有些东西，不管你多舍不得，该放下的时候，还是要放下。就像那些照片，删了三次，终于还是删完了；就像我和他，在一起那么久，终于还是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