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雪

他第一次把我抵在教学楼后的梧桐树上时,雪粒子正砸在我们的羽绒服上,簌簌响。他手忙脚乱地把围巾解下来绕在我脖子上,绕了三圈,勒得我有点喘不过气,却听见他声音发紧:“这样就不冷了。”那天他兜里揣着颗奶糖,是我最爱的荔枝味,糖纸在雪地里反光,他说“以后我所有的糖都给你”,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

后来我们在老城区租了间带阳台的小房子,冬天他总在阳台支起小桌子,煮一锅热红酒,肉桂和橙子的香气裹着暖气飘满屋子。我趴在他腿上看电影,他会把剥好的橘子一瓣瓣喂到我嘴里,指尖蹭过我的嘴角时,会故意挠一下,惹得我笑出眼泪。那时我们总说,等攒够了钱就买个带大阳台的房子,每年冬天都煮热红酒,还要养一只像他一样黏人的猫。

变故是从他换工作开始的。新公司在郊区,他每天要提前两个小时出门,晚上常常加班到十点。起初他还会在通勤路上给我发消息,说“今天看到一只橘猫,像我们想养的那只”,后来消息越来越少,偶尔回复也是“在忙”“开会”。有次我特意炖了他爱喝的排骨汤,等了他三个小时,汤凉透了才等来他的电话,说“跟同事聚餐,忘了告诉你”。我看着桌上凝固的汤,突然觉得,他的世界里,好像慢慢没有我的位置了。

我开始留意他的变化。他手机密码换了,洗澡时会把手机带进浴室;以前他朋友圈全是我们的合照,后来渐渐删光,只剩工作动态;有次我翻到他和一个女生的聊天记录,女生说“你送的围巾很暖和”,而那条围巾,是我上个月生日时,亲手织了半个月给他的。我拿着手机问他,他却皱着眉说“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她只是我下属,围巾是客户送的,我转送给她怎么了?”他的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我的心。

去年冬天,我查出了胃病,医生说要按时吃饭,不能熬夜。那天我给他打电话,想让他早点回来陪我去拿药,他却在电话那头说“我这边有个很重要的项目,你自己去行不行?药单我帮你在线买了”。我挂了电话,一个人走在飘雪的路上,风灌进衣领,冷得我发抖。路过以前常去的便利店,看到货架上的荔枝味奶糖,突然想起他说“所有的糖都给你”,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今年初,他提出了分手。那天也是个雪天,我们坐在以前常去的咖啡馆,他面前的咖啡没动过,我手里的热可可早就凉了。他说“我们不合适了,我累了”,没有解释,没有歉意,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我问他“你还记得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养橘猫,一起煮热红酒吗?”他沉默了很久,才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我搬离那间小房子时,雪下得很大。阳台的小桌子还在,我当初织了一半的猫窝放在角落,落了层薄雪。我把他给我的那条围巾叠好放在桌上,还有最后一颗荔枝味奶糖,糖纸已经泛黄。关门的那一刻,我好像听见了以前他煮热红酒时的咕嘟声,还有他挠我嘴角时的笑声,可回头望去,只有空荡荡的楼道,和漫天飘落的雪。

后来我听说,他和那个女生在一起了,他们也租了带阳台的房子,冬天会一起煮热红酒。有次我在街头看到他们,他正把围巾绕在那个女生脖子上,绕了三圈,和当初给我绕的一模一样。雪又开始下了,我裹紧了外套,突然发现,原来有些承诺,真的只能停在过去,就像那场没等到他的雪,落了又化,再也回不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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