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1章小剧场:糖画与刀
小剧场:糖画与刀
安顿好阿蛮时,巷口的灯笼又灭了一盏,只剩最后那盏糊着废纸的,在风里晃得人心头发颤。阿蛮抱着布娃娃缩在破屋角落,李莲花给她铺了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布衫——衫角磨出的太阳纹已淡得快看不见了,她攥着布衫角,眼睛慢慢闭上,呼吸也稳了些。
“去巷口看看有没有热水。”李莲花起身,竹杖在地上敲了敲,惊飞屋梁上一只灰雀。笛飞声没应声,只跟着站起来,龙渊刀的刀鞘在地面蹭出轻响——方才那股血味还缠在鼻尖,他习惯了走在李莲花身侧,不用多说什么。
两人刚拐出破屋巷口,甜香混着炭火的暖意就飘了过来,从斜对面的摊子漫到鼻尖。是个糖画摊,老艺人握着铜勺在青石板上勾圈,琥珀色的糖稀落下去,转瞬凝成朵小桃花,旁边两个半大孩子盯着,喉结悄悄动了动。
李莲花的脚步慢下来,竹杖头抵着地面,指腹摩挲杖尾的旧纹:“阿蛮方才没吃着糖糕,这兔子模样的,她该欢喜。”
笛飞声皱了皱眉,眼神扫过那黏糊糊的糖稀,喉间低哼:“甜腻腻的,不经吃还沾手。”话落往旁边挪了半步,肩线正好护住李莲花半边身子,挡住穿堂的冷风。
摊子前围了几个孩童,你推我搡间,有个胖小子没站稳,往后一撞正抵在李莲花胳膊上。李莲花手里的竹杖晃了晃,眼看要磕到旁边的炭火盆,笛飞声伸手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这边带。指腹无意识蹭过他腕间旧疤——那是曾经在西域留下的伤,当时也是这样,他下意识就护了过去。
“看着点。”笛飞声松开手,转而用刀鞘轻轻拨开挤过来的孩子,语气没什么起伏,“别挤,一个个来。”李莲花顺势往他身边靠了靠,竹杖轻轻抵在他腰侧——两人挤在人群里时,总习惯这样借力,不用看也知道对方的位置。
老艺人听见动静抬头笑:“两位客官要个啥?兔子还是龙?今儿上元节,画条龙吉利!”
李莲花弯眼,指了指石板上刚成型的小兔子:“要个这个,再要个……”他目光扫过笛飞声腰间的龙渊刀,嘴角勾了勾,“再要个小刀子,不用花哨,利落点就成。”
笛飞声脸沉了沉:“我不吃这个。”
“没说给你吃。”李莲花接过老艺人递来的兔子糖画,指尖碰着糖面烫得轻嘶一声,赶紧用帕子裹住柄,“给阿蛮的,她见了准攥着不撒手。”
等那柄“小糖刀”做好,老艺人刚递过来,笛飞声就先接了。老艺人瞧着他捏糖刀的姿势,笑了:“这位客官拿得稳,跟握刀似的!我这糖刀没断,全靠您手稳。”说着又舀了点糖稀,在糖刀柄尾补了个小太阳,“添点暖,夜里走巷口不寒”——青石板上的小太阳,正好跟李莲花布衫上磨旧的太阳纹对了个影。糖刀算不上精致,边缘还凝着点糖稀毛边,倒比寻常糖画窄些尖些,真有几分龙渊刀的影子。他捏着竹柄,指尖避开烫处,眉头还皱着,语气却软了点:“你那竹杖占着手,我先拿着。”
李莲花挑了挑眉,没接,只看着他手里的糖刀笑:“不是说甜腻没用?”
“总比你回头把糖画掉泥里强。”笛飞声别过脸,往破屋方向走,脚步却慢了半拍,余光瞥着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风卷着糖香飘过来,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糖刀,糖面在灯笼光下泛着暖光,比龙渊刀的寒气顺眼多了。
走回巷口时,李莲花忽然停住,竹杖在地上顿了顿:“你看。”
笛飞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破屋窗户缝漏出的光里,阿蛮指尖轻轻碰着兔子糖画的耳朵,忽然把糖画贴在布娃娃脸上,小声说“给你也尝尝”——李莲花方才递糖画时,曾笑着说“好东西要跟喜欢的人分”,她记着这话。攥着糖画的手松了松,怕捏坏兔子耳朵,布娃娃的破袖口蹭到糖画,沾了点糖屑,她赶紧用指尖轻轻擦掉,还对着娃娃小声说“不脏不脏”。布娃娃放在腿上,糖画的影子落在娃娃脸上,添了层暖融融的妆。
“走了。”李莲花转身,竹杖尾沾了点泥,蹭在裤脚上。笛飞声没说话,只在他往前走时,悄悄用刀鞘边缘刮掉竹杖上的湿泥——动作快得像错觉,等李莲花回头看他,他已恢复冷着脸的模样,指尖无意识蹭过糖面,发现糖稀已凉透,才悄悄把竹柄往掌心收了收——方才怕烫着,指尖一直悬着,这会儿倒捏得实了些,手里的糖刀也攥得更稳了。李莲花低头瞥了眼竹杖尾——泥没了,却多了道浅浅的刀鞘印,他没说什么,只把竹杖往笛飞声那边又递了递,让他好更顺手地拿着。笛飞声没看他,只胳膊肘轻轻碰了下李莲花的胳膊,算是应了——两人走夜路时,总用这动作说“知道了”,比说话省力气。
巷子里的风还带寒意,两人之间的空气却被糖香烘得软了些。李莲花看着笛飞声手里没化的糖刀,刀尾的小太阳在灯笼光下泛着浅黄,忽然开口:“等这事了了,找个正经摊子吃碗热元宵?”
笛飞声脚步顿了顿,喉间低嗯一声,没回头,却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糖刀,刀尾的小太阳跟着晃了晃:“元宵行,糖少放——你上次吃多了反酸,忘了?”
李莲花回道:“就你笛大盟主记得清!好了,我知道了,瞧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