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汴梁异闻录。第9章:战与和的赌局。

五月二十五的风里带着麦收的气息,比前几日清爽些。朝堂的消息顺着宫墙缝钻出来,长了脚似的,没半日就传遍汴梁——主战派拿着蛮夷死士的供词,在朝堂上弹劾主和派通敌,连赵显的人皮账本都翻了出来。龙椅上的陛下拍了案,御书房的灯亮到后半夜。

贫民窟的百姓聚在文心药摊前,七嘴八舌地说。有个老汉蹲在地上,用树枝划圈:“打仗好啊,把蛮子打跑,就没人敢害咱了。”旁边的妇人红了眼:“我家那口子去年打仗没的,再打,孩子们咋办?”

李莲花刚把最后一批新收的菜籽种下,竹杖沾着泥,闻言竹杖在地上轻轻点了点,没接话。他懂,这战与和的赌局,筹码从不是官员的唇舌,是这些人的日子。

午后,宫里来人,黄门太监尖着嗓子宣他进见。李莲花换了件干净青布袍,竹杖往袖里藏了藏,临走时瞥见笛飞声站在巷口,龙渊刀的影子被日头拉得很长。“我去去就回。”他说。

笛飞声没动,喉间低嗯一声,指尖在刀鞘上碾了碾,槐树叶的影子落在刀身,晃出细碎的斑。

御书房里檀香弥漫,皇帝坐在龙椅上,比画像上憔悴,眼下带着青黑。“李先生,”他开门见山,手里捏着份奏折,指节泛白,“满朝都在吵,你说,朕该主战,还是主和?”

李莲花躬身行礼,没抬头:“臣是草民,不懂朝堂事。”

“但你懂民心。”皇帝把奏折往案上一放,声音带疲惫,“若朕主战,需付出多少代价?”

李莲花这才抬头,望向窗外。宫墙外头,正是他先前带人开垦的荒地,新苗绿油油的,风过处,一浪浪滚过去。“陛下请看,”他抬手朝窗外指,“那些地,先前荒着,百姓饿着肚子,谁给口吃的就跟谁走。如今他们自己种了粮,知道地里能长出活命的东西,便不会再轻易被人挑唆。”

他顿了顿,声音更缓:“代价在民。他们愿为家园拿锄头,也愿拿刀,却不愿成派系博弈的棋子。望陛下三思。”

皇帝盯着窗外新苗,沉默许久,久到檀香燃尽半支,才轻轻叹口气:“朕知道了。”

李莲花退出御书房时,日头已偏西。笛飞声还在宫门外的老槐树下站着,龙渊刀斜倚树干,刀身映着落日,没了往日戾气。李莲花走过去,刚要开口,见他指尖在刀鞘的龙纹上慢慢划,数着鳞片。

“里面说了什么?”笛飞声的声音很轻,没看他,望着宫墙上空的晚霞。

“天快晴了。”李莲花答非所问,却见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两日后,宫里传旨:彻查主和派通敌案,赵显及其党羽下狱;同时开仓放粮,鼓励百姓续垦荒,由李莲花主持。消息传到贫民窟时,文心正给药罐添柴,听见动静手里的火钳“当啷”掉在地上,转头就往李莲花的方向跑,药渣撒了一路;阿蛮举着稻草人站在田埂上,看阿竹把“护我汴梁”的木牌插在麦田边,忽然把布娃娃往地上一放,学着大人的样子弯腰拾麦穗,布娃娃的破袖口沾了满地黄澄澄的麦粒。巷子里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欢呼,孩子们举着新做的稻草人,围着田埂跑。

李莲花站在田埂上,看百姓忙着收割新麦,袖袋里的界隙碎片贴着掌心,温得像刚晒过的麦粒。风过时,碎片轻轻颤了颤,余光里,正照见个孩童把新麦塞进嘴里,笑得眯起眼——那孩子前几日还在闹肚子,此刻跑起来,裤脚带起的尘土里都飘着麦香。他知,这方天地的裂隙,正在慢慢弥合。

笛飞声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手里捏着个刚摘的麦穗,指尖捻着麦粒,沙沙响了好一阵。“以前总觉得,争个江湖武学第一才是能耐。”他望着麦田尽头的炊烟,声音浸在晚风里,轻得像麦芒,“如今瞧着,让这些人好好活着——”指尖顿了顿,麦粒从指缝漏下去,落在新翻的土里,“比打赢一百场架难,也金贵得多。”

李莲花侧头看他,见他眼里映着麦田的金浪,亮得落了星子。他没说话,竹杖往两人中间一放,杖尾带的湿泥正蹭在他靴尖,像给那片旧疤盖了个新印——去年在西域追凶时,这道疤就是为护他挡的箭。

晚风拂过麦田,带着麦香和泥土的腥气,远处的炊烟直直往上飘,天,是真的晴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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