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汴梁异闻录。第7章党争之刃
五月十五的日头毒得很,石板路被晒得发烫,踩上去烫得人直缩脚。李莲花刚把哑仆的木雕拓片分发给相熟的百姓,就被一队官差围住。领头的捕头举着张黄纸,声音比日头还燥:“李莲花,你妖言惑众,勾结妖人,跟我们走一趟!”
竹杖往地上一顿,李莲花没动:“勾结谁了?我这几日都在教人种地,难不成地里的庄稼算妖?”
“少废话!”捕头使个眼色,两个官差上来扭他的胳膊。笛飞声的手已经按在刀柄上,龙渊刀的寒气漫开,周遭的热浪都缩了缩。李莲花朝他摇了摇头,嘴角噙着点笑:“不妨事,去去就回。”
刑部大牢的墙比贫民窟的土坯墙凉得多。李莲花靠在潮湿的石壁上,听着隔壁牢房的咳嗽声,指尖在地上慢慢划。牢门“吱呀”开了,狱卒扔进来个干硬的窝头,他捡起来闻了闻,眉梢漾开笑——窝头里混着点迷迭香的碎末,是文心的手法。
傍晚,笛飞声果然出现在牢房外,龙渊刀的影子投在墙上,比牢门还宽。他没说话,只把刀柄在门上轻轻磕了三下。李莲花懂,这是问他需不需要动手。他撕下块衣角,用指甲在上面刻了几个字,裹着块石子扔出去。
笛飞声展开衣角,“以柔克刚”四个字刻得浅浅的,边缘沾着点墙灰。他攥紧衣角,指节泛白,终是转身走了。却没走远,在牢房外的廊下站定,龙渊刀斜斜拄在地上。周遭的蝉鸣忽然低了下去,连狱卒的脚步声都像是隔了层棉花,守在不远处的两个捕头只觉后颈发寒,偏说不出哪里不对。
这夜,贫民窟的井水变了味,带着点古怪的甜香。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捂着肚子直哼哼,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文心背着药箱在巷子里穿梭,眉头皱得很紧:“瞧着像肠胃疫,得赶紧隔离,不然要传开的!”
消息传到主和派官员耳朵里时,他们正在府里商量给李莲花定罪。“疫?”赵显的同党王大人把茶盏往桌上一墩,“定是那妖道搞的鬼!”话虽硬气,眼神却虚了——贫民窟离刑部大牢不过三条街,真要是传过来……
午时刚过,牢门开了。李莲花眯着眼适应阳光,看见笛飞声站在台阶下,龙渊刀已入鞘,刀鞘上的龙纹比昨日亮了些。“他们怵了。”笛飞声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压了整夜的火。
“不是怵我,是怵拉肚子。”李莲花拍了拍袍子上的灰,袖袋里的界隙碎片安安静静的,连往日的微烫都淡了,“文心的巴豆放得正是时候。”
两人往贫民窟走,日头虽毒,巷子里却比往日热闹。百姓见李莲花回来,都围上来,有人递水,有人塞饼子。“李先生,那些官没为难你吧?”“文心先生说,要不是你教我们种地存粮,这次怕是真扛不过去。”
李莲花笑着摆手,眼角瞥见笛飞声的手在身侧松了松,方才攥得太紧,指腹上还留着刀柄的印子。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袖口,牢里刻字时蹭的墙灰还在——原来刀的寒气,未必非要见血才能护人。
路过文心的药摊时,文心正往药罐里撒迷迭香,看见他们,眨了眨眼:“回来啦?我这药刚熬好,喝了能防瘴气。”
笛飞声没说话,先接了药碗,递到李莲花面前。碗沿带着点烫,他指尖在碗边捻了捻,像是在试温度。李莲花吹了吹,抬眼时撞见笛飞声的目光,鬓角的汗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眼底的红血丝像未干的墨痕——想来这一夜,他定是没合眼的。
热风卷着药香飘过巷口,李莲花袖中的碎片轻轻颤了颤,似在应和。远处的官署里,王大人正对着下属发火,声音却比昨日小了许多。这酷热的天,终究是务实的法子,比空泛的党争说辞,更能让人清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