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汴梁异闻录。第5章:农具与杀机

三月十二的风还带着凉意,李莲花和笛飞声找到王匠师时,他正缩在侍郎府后院柴房里,手里攥着把磨得锃亮的薄刃片,见人进来,手抖得筛糠。

“画皮的刀,就是这个?”李莲花蹲下身,指尖在刃片上轻轻划了下,刃口锋利得能切断飘落的柳絮。

王匠师张了张嘴,汗珠子顺着鬓角滚,喉结滚了滚:“赵大人逼我的,他说不照做,就杀我全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片零碎的人皮,“这是……没刻完的账页……”

笛飞声接过油纸包,指尖捏得死紧,薄刃片“当啷”掉在地上。“石敢当,”他头也没回,“看好人,再去查他说的那几个被掳匠人下落。”

石敢当瓮声瓮气应了,扯过绳子捆了王匠师,眼神没那么凶,还往他手里塞了块干粮。

柳梢绿透时,李莲花常往城外跑,竹杖头磨出层新茧;笛飞声巡逻时,刀鞘上的泥痕换了好几茬。日子晃到四月初八,天渐渐热起来,贫民窟的粮荒却愈重。起初是孩子们饿得直哭,后来连壮汉都晃悠,眼里的光暗下去,眼看要燃尽的油灯。

“听说了吗?主战派囤了粮,就等咱们饿死,好逼陛下打仗呢!”巷口有人喊了一嗓子,火星子落进干草堆,噼啪燃起来。

傍晚时,暴动起了。一群汉子举着锄头木棍,往街对面粮铺冲,嘴里喊着“抢粮”,眼睛红得吓人。李莲花刚从城外回来,往人群里挤,竹杖横在身前,拦住领头的汉子:“粮食抢了能吃几天?吃完了呢?”

汉子红着眼推他:“总比饿死强!”

“未必。”笛飞声不知何时立在李莲花身侧,龙渊刀半出鞘,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却没往人身上砍。锄头挥过来时,他伸手一挡,“咔嚓”一声,木柄断成两截。“要吃饭,跟李先生学种地;要报仇,先分清谁是真仇人。”

汉子愣了愣,看着手里的断木柄,又看周围哭哭啼啼的妇孺,举着另半截木柄的手慢慢垂了。

四月初十,李莲花把改好的曲辕犁推到城外荒地。新犁比寻常轻便,扶手打磨得光滑,连半大孩子都能扶着走。

“看好了,这犁不用使劲按,顺着地势走就行。”他牵着头牛,在地里走了个来回,犁出的垄沟又直又匀,土块碎得像筛过的。

百姓起初犹豫,有个瘸腿老汉试着扶了扶,犁头竟轻松入土。他愣了愣,手在犁把上捏了捏,眼里忽然有了光,招呼旁边人:“快来试试!这玩意儿真管用!”

李莲花站在田埂上,看越来越多人拿起农具,荒地渐渐翻开,露出下面湿润的黑土,嘴角漾开笑,转头对笛飞声说:“你看,锄头能种地,也能防身——关键看握在谁手里。”

笛飞声指尖在刀柄上顿了顿,刀鞘往田埂上磕了磕,像是在应和。他刚巡逻回来,裤脚沾着泥。方才在街口,见几个暴动的汉子正跟着学耕地,佝偻的脊背在夕阳里绷得笔直,专注得连汗滴进土里都没察觉。那一刻,他指尖在刀柄上摩挲,觉出这些人手里的犁,比他的刀更有力量,能把仇恨的根须从土里一点点刨出来。

夜幕降临时,李莲花坐在田埂上擦汗,袖袋里的界隙碎片动了动。抬头望去,新开垦的荒地上,新绿从黑土里钻出来,星子似的缀着。碎片的暖意漫到指尖,连远处贫民窟的灯火,都显得亮堂些。

“立夏快到了。”李莲花摸了摸新绿的嫩芽,“种下的种子,该发芽了。”

笛飞声往他身边凑了凑,龙渊刀放在两人中间,刀身映着星光,指尖叩了叩刀柄:“赵显不会让这些种子长大。”

李莲花拿起竹杖,往贫民窟走,竹杖往地上一拄,杖尾的泥点溅到笛飞声靴边,带起个浅浅的笑:“那就护着它们长大。总得有人信,地里能长出希望,比抢来的粮食经吃。”

晚风带着新翻泥土的腥气,笛飞声跟在后面,脚步踩在田埂上,没了往日那般重响,踩在刚翻过的土上,印出浅淡的脚印,没惊动旁边冒头的嫩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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