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尘路
第13章:冀州尘路
大熙一百零七年,四月初二,冀州地界的黄土路被马蹄踏得扬尘。三人一马(萧肃晖的雪青马暂借关河梦)往西北赶,黄狗“狐狸精”叼着片干紫苏叶跑在前头,叶尖扫过路面石子,沙沙声似谁在翻药书,页角磨出的毛边蹭过纸页。
关河梦骑在马上,药囊挂在鞍前,随马颠簸轻晃。他时不时低头,囊口那枚刻“慵”字的银针透过布层映出微光——今早李莲花帮他系囊口时,竹杖敲了敲囊身:“这样晃着,省得你总摸,针都快被你磨秃了。”
“前面过乱石滩。”萧肃晖勒住缰绳,雪青马打了个响鼻,他往地上啐了口,“去年山洪冲的,石头棱子尖得能刮破马蹄铁。”
话音未落,关河梦的马猛地惊起,前蹄在尖石上崴了下。他下意识护鞍前的药箱,身子一歪从马背上滑下来,“咚”地砸在地上,药箱翻倒,瓷瓶滚得满地都是。贴着“紫苏”标签的瓶子摔裂了,药末混着黄土,在他手背上积了层灰,衬得指节愈发苍白。
(关河梦视角)
脚踝钻心疼,我蜷在地上,看药瓶滚得四散。那枚刻“河”字的银针从针囊掉出来,扎在尖石上,针尖闪着冷光。李莲花总笑我“护药箱比护命紧”,此刻锁扣摔开了,里面那只鬼脸瓷瓶滚到脚边,瓶身磕掉块瓷。我伸手去捡,指尖触到瓶底的糙面——这是苏小慵的手艺,她画完鬼脸总爱留块不打磨,觉得江湖人用的东西,糙点才经造。
黄狗叼着我裤脚扯,尾巴扫过摔裂的紫苏瓶,药末沾了它一尾巴。笛飞声蹲下来捏我脚踝,指腹力气大得吓人,我疼得抽气,却见他另只手正往回捡滚远的瓷瓶,拇指蹭过瓶身标签,动作比平时轻了三分。他向来这样,关心人时像在拆药箱,看着粗粝,却没碰碎过一片瓷。
(转回叙述)
“脚踝肿了,骑不得马。”李莲花摸出块正骨药膏,是从观霄茶馆带的,陆明霄塞给他时说“这膏子治跌打,比关神医的药霸道”。他往关河梦脚踝上抹,指腹力道不轻不重,“得找辆马车,冀州驿站该有备着的。”
萧肃晖往远处望,雪青马在他身边刨蹄,鼻息喷在他手背上,带着股草料味。“前面十里有镇,我让护卫去借车。”他解下腰间水囊丢给笛飞声,“你们歇着,我捡药瓶。”
笛飞声接住水囊,没喝,先往关河梦嘴边递。关河梦摇摇头,看李莲花用布条固定他脚踝,布条上沾着今早煎药的蒲公英渣——这草消肿管用,是苏小慵教的法子,此刻被李莲花缠得紧实,倒像个笨拙的护符。
【日常线】
黄狗叼回个摔扁的锡药盒,里面金疮药撒了半盒在土里。关河梦想伸手捡,被李莲花按住:“别动,关神医自己伤着了,谁给我们治跌打?”
笛飞声捡回那枚刻“河”字的银针,用布擦去黄土,递还时指尖碰了下关河梦手背。关河梦缩了缩手,耳尖有点红——上次在药庐,笛飞声也这样递针给他,说“你的针太软”,转头却把自己备用的银针塞了他一把。
萧肃晖的护卫赶马车回来时,日头已过正午。车板铺着干草,笛飞声先跳上去,把草铺平些,李莲花扶关河梦坐上去,自己挨着坐下,竹杖斜靠车壁,蓝布条扫过个滚来的药瓶。是那只鬼脸瓶,磕掉的瓷处露出里面的糖莲子——原来苏小慵早把瓶里的药换了。
【救人线·线索推进】
马车晃晃悠悠往前走,萧肃晖坐在车头赶车,时不时回头插话。“莫格里这老狐狸,”他抽了一鞭马,“上月刚调了三千骑兵守莫关的坟,说是防盗,实则怕人动里面的南胤文器物。”
笛飞声靠在车壁上,刀穗垂在干草里,红绳沾了点黄土。“亡故的小郡王莫关,是他亲侄子。”他开口,“三年前病死的,才十岁,却按成人礼葬了,坟里埋的青铜镜,镜背刻着‘血祭’二字,是南胤文。”
李莲花正给关河梦换药膏,闻言动作顿了顿:“冥婚用活人精气养灵牌,怕是想借莫关尸身起阵。”他往萧肃晖那边扬下巴,“察尔齐这小汗王,就甘心被架空?”
“察尔齐是个聪明孩子。”萧肃晖的声音透过车帘传进来,带着马汗味,“前儿托人给我送过信,画了只困在笼子里的鹰,笼门插着把刀,刀柄刻着莫字。随信还有半块玉佩,说是他母妃留下的,另半块在我这。”
关河梦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他想借外力?”他摸着脚边的鬼脸瓶,糖莲子在里面滚出轻响,“我们救小慵,或许能跟他做笔交易——我们破阵,他借兵。”
李莲花笑了,往他嘴里塞了颗糖莲子:“关神医这脑子,没被疼糊涂。”他转头看笛飞声,“莫格里要‘血脉献祭’,苏小慵懂南胤文,定是能解他阵法的关键——这才是抓她的真正原因。”
笛飞声刀穗晃了晃,红绳扫过车板木纹:“察尔齐的人,该在前面黑石镇接应。”他说这话时,指尖在刀鞘上敲了两下,是西域约定的暗号,萧肃晖在车头应了声“嗯”,马鞭甩得脆响。
【感情线·细节】
关河梦含着糖莲子,甜味漫开时,指尖摩挲着鬼脸瓶的糙底。黄狗趴在他脚边,尾巴上的紫苏药末蹭了他一裤腿,像苏小慵总爱往他药箱里塞紫苏叶,对他说“这叶子揉碎了,蚊子不叮”——这话他记了三年。
李莲花看出他走神,用竹杖头碰了碰他膝盖:“想什么呢?脚踝又疼了?”他往车窗外指,“过了黑石镇,风里就有瀚北的味了,比关神医的药汤冲。”
笛飞声忽然从怀里摸出块玉佩,是块普通羊脂玉,上面刻着个有点儿丑的“慵”字。他递给关河梦,指尖碰了下瓶身:“她的玉佩,找到时让她自己刻完那半朵芍药。”
关河梦接过玉佩,冰凉玉面贴着掌心,脚踝似乎没那么疼了。他把玉佩放进鬼脸瓶,糖莲子和玉碰在一起,响得像苏小慵捣药时的节奏。
【日常线·收尾】
马车进黑石镇时,夕阳把镇口石碑染成金红。萧肃晖的护卫已在客栈等着,门口拴着匹白马,马鞍挂着个锦囊,里面是察尔齐给的信物——块刻着鹰纹的木牌,还有那半块玉佩,与萧肃晖腰间的正好合得上。
黄狗先跳下车,对着白马摇尾巴,尾巴上的紫苏药末蹭了白马一腿。李莲花扶关河梦下车,他脚踝还是不能沾地,笛飞声干脆弯腰把他背起来,关河梦挣扎了两下,听见笛飞声低声说“再动摔你”,声音里偏带点笑意。
客栈伙计端来四碗羊肉汤,热气漫过桌面,萧肃晖往李莲花碗里多加了勺辣油:“尝尝瀚北的味,比你那甜口鱼香够劲。”
李莲花喝了口,辣得直吸气,却往笛飞声碗里也加了勺:“阿飞也尝尝,免得总说我吃不得辣。”
关河梦捧着碗汤,看他们斗嘴,指尖摩挲着怀里的鬼脸瓶。窗外风里飘着羊肉汤的热气,他往自己碗里撒了点胡椒粉,胡椒粉呛得他咳嗽,眼眶发热,却抬手抹了把,把脸埋进汤碗的热气里。
(章节末注:察尔齐的鹰纹木牌,背面刻着半朵雪莲,与萧肃晖药箱上的雪莲纹样能拼合成整朵,恰是南胤文“盟”字的变体。苏小慵的鬼脸瓶磕掉的瓷处,在月光下会显出藤蔓纹,与青铜令牌、陆明霄糖罐的纹路形成三角阵眼,暗合瀚北阵法的“三极生煞”之理。这纹样在萧肃晖的南胤文兵书里亦有记载,只是他常年征战,未曾细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