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媚生
灵犀一念篇9：白媚生
大熙一百零七年，三月初十，夜露凝霜。笛飞声循着黄狗"狐狸精"的爪印行至山腰，月光把竹林筛成碎银，沾着狗毛的糍粑还揣在袖中——那是李莲花今早裹了芝麻糖的点心，此刻糖霜已沁透油纸。
刀光出鞘无声。龙渊刀劈开雾霭时，恶鬼青面在刀光下碎成齑粉，被缠的白衣书生怀里滚出个腌菜坛子，坛口荷叶绳拴着半片褪色红绸。书生跌坐泥地，手指抠进湿土仍在念叨："梓晴姑娘莫怕，小生这就带你回益州..."
"吵。"笛飞声收刀时踢了踢坛子，坛内传来细碎呜咽，似初生猫崽困在瓮中。书生后颈鬼爪抓痕渗着血珠，发髻散了半边，露出贴在坛身的符纸——朱砂画的不是驱邪咒，而是半朵辛夷花。
五日后，李溪坞在药庐晒书时，才对着翻检《千金方》的李莲花道出原委。半月前他途经乱葬岗，见白衣女子跪在孤坟前，鬓边纸折的辛夷花随夜风颤动。"她说叫张梓晴，被继母灌哑药沉塘，坟头连块刻名字的石头都没有..."风吹过竹架，李莲花翻书的手顿在"鬼门十三针"那页，眼角余光瞥见笛飞声擦刀的动作慢下来，刀柄红绳上的血玉珠轻轻震颤。
"继母买通阴差，要把她魂魄封在腌菜坛里。"李溪坞攥紧衣角，指节泛白，"她死了都怕被挖出来挫骨扬灰，说人间比鬼蜮还狠。"他后颈抓痕在阳光下泛着淡红，与坛口红绸形成诡异呼应。黄昏时李莲花故意将《聊斋志异》掉在笛飞声脚边，书页翻开在《连琐》篇："阿飞你看，这女鬼妆容和书生说的倒有七分像呢。"
夜风掀动窗纸时，腌菜坛发出叩击声。李溪坞钻桌底时，见笛飞声将李莲花揽至身后，刀光在坛口划出弧光——飘出的是一个白裙虚影，女鬼鬓边辛夷花恰好落在李莲花掌心，化做透明露珠。"她寻到归宿了。"李莲花拈起露珠，竹杖轻点坛身画出往生符，口中轻念："太乙救苦，往生极乐。"
露珠渗入坛底刻着的"张梓晴"三字时，药庐中蓦地卷起一阵阴风，案头《玉历宝钞》无风自动，翻至"往生篇"。李莲花指尖的露珠倏地腾起青焰，照见坛中浮现半透明的锁链——正是阴差用来锁魂的拘魂链。
竹窗外倏地亮起两盏青灯，穿黑袍戴高帽的阴差隔着窗棂拱手，帽檐"一见发财"的字样在夜色中泛着幽光："李先生又在送魂？"白无常摇着折扇跟在其后，袍角"你也来了"的绣字随夜风摆动，"魏判官着我二人来，还您三百年前那壶桂花酿的旧情。"他说话时，折扇骨节敲了敲窗沿，发出"嗒嗒"轻响。
李莲花将露珠递向黑无常，竹杖在坛口画出太极八卦，袖口滑落半张盖着朱砂印的符纸："替我谢过魏公，啊～，这是我新画的祛邪符，还请二位带上——哪日得空，定要找钟馗兄借判官笔添个印才算圆满。"他说话时，竹杖头的蓝布条轻轻扫过坛口荷叶绳，带起一缕若有似无的荷香。
白无常接露珠时，折扇敲了敲坛口的荷叶绳，语气带笑："好说好说，只是下回还请先生多备些糖莲子和酱肘子下酒，最近地府新来的厨子连糖霜都熬糊了，厨艺考核也不知是怎么过的。"他指尖捏着符纸对着青灯晃了晃，符纸上的朱砂印在火光中流转，"先生这符笔锋带笑，倒比我腰间的拘魂锁多些甜意和烟火气，怪不得那些长得好看的妖鬼，总向我兄弟二人打听您呢。"
黑无常范无救忽然抬眼看笛飞声，铁帽翅在风中一颤："这位先生的刀不错。"他顿了顿，声音像生锈的铁门摩擦，"下次巡夜路过，想讨教几招不用法力的刀法。"
笛飞声擦刀的动作顿了顿，刀柄红绳在指间绕了半圈，刀身映出窗外青灯的幽光："可。"
张梓晴的虚影在青焰中屈膝行礼，鬓边辛夷花化作金粉融入露珠。李溪坞躲在桌底，见黑无常收起拘魂链时，坛中传来瓷器碎裂般的轻响——被封的魂魄随着露珠离体，坛壁渗出的水痕竟在泥地上映出乱葬岗的星图。
李溪坞走时，袖中藏着块磨圆的鹅卵石，上面朱砂描着名字。"她坟前捡的，"书生红着眼圈，用袖口蹭了蹭石头，"她说下辈子想做晒太阳的石头。"笛飞声递去的还魂草包里，还塞着块干荷叶——那是李莲花煮茶时常用的料子，叶脉间隐约透着三篁庙的轮廓，边缘还粘着几粒未煮化的糖莲子碎屑。
月上中天，李莲花靠在药案假寐，感觉到笛飞声将披风搭在肩上，带着他身上淡淡的刀油味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糖莲子甜香。"这书生的故事，比你以前讲的南海鲛人还奇。"他睁眼时，见笛飞声指尖划过自己掌心那露珠曾留下的痕迹，那里还留着辛夷花的淡影。
"鲛人会吐珠，"笛飞声顿了顿，刀穗扫过灯芯草狗窝，黄狗不满地哼唧一声，尾巴扫过笛飞声的靴面，"女鬼只会躲坛子，各有千秋。"他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螺旋纹，红绳在月光下泛着暗紫。
黄狗叼着半块糍粑撞开门，尾巴扫落窗台上的往生符。符纸飘进腌菜坛，恰好盖住坛底石料——质地与三篁庙兴衰碑的青石同出一脉。李莲花笑起来，竹杖挑起狗窝轻轻晃动，里面滚出半颗糖莲子，继而李神医看向阿飞说道："今晚狐狸精睡你床上，我去陪坛子说话，笛盟主，祝您早梦周公。"
就在某人正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之时，李莲花他竟然棋差一招，被笛某人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领子，还点了他的穴道，莲花仙人竟然还解不开。李莲花os：这个臭阿飞竟然偷偷提升武功，研究了新的点穴方法，还真是好学不辍啊。
而这番小小的较量，最后以李莲花被笛飞声打横抱起，飞进卧室而告终。
对于之后发生了什么？可以展开你的想象，也可听下回分解。
（章节末注：李溪坞带走的鹅卵石，与三篁庙兴衰碑石料同出乱葬岗西侧石山。李莲花送魂时，龙渊刀鞘红绳与沈峤腰间锁魂结同频发烫，暗合六界能量共振之律。此夜三篁庙竹井中，竹蛊母虫尾部突现辛夷花影，其纹路与张梓晴鬓边纸花完全一致，为大熙一百一十五年的幽冥阁之乱埋下幽微伏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