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银鳞

柳月银鳞

大熙82年正月,端月初二。云隐山巅覆雪未消,芩婆茅屋前的银柳瓶中,新折的柳枝泛着青黄嫩芽,在晨雾中摇曳生姿。月璃提着竹篮,霜刃背着牛皮箭囊,沿着结冰的石阶拾级而上,篮中茉莉与蜀锦裹着的蛊药随着步伐轻晃,散发淡淡苦香。

 

“芩婆这银柳插得讲究。”月璃驻足望向茅屋前的青瓷瓶,“柳枝三枝为三才,五枝为五行,偏生插成北斗状——倒像墨鸿巫祝的星象阵。”霜刃伸手敲了敲瓶口:“管她什么星象,能入药就行。如今金鸳盟草创,墨鸿那套‘北斗七杀’的说辞,倒比芩婆的银柳更得笛盟主青睐。若真能借星象养蛊,倒省了我改良弩箭的功夫。”

话音未落,门扉吱呀推开,芩婆拄着鹤骨杖现身,满头银发间插着半支孔雀翎,正是十年前墨鸿赠她的蛊引。“两位女娃娃来得巧。”芩婆浑浊的眼珠在二人身上转了转,“柳月银柳本应插七枝,

我偏留了两枝空缺——原是等你们带笛盟主的消息来。昨夜观星,北斗第七星芒暗弱,怕是要有血光之灾。”李相夷从屋内探出头来,发间红梅随动作轻颤:“师娘又拿星象吓人!月璃姐姐的茉莉蛊能救人,怎会有灾?”

 

霜刃将牛皮箭囊搁在廊下,取出改良后的弩箭:“青鳞蛊巢的事已办妥,箭头麻痹蛊可维持十二个时辰。墨鸿巫祝说,若在箭杆刻上北斗纹,可借星象增强蛊毒效力。”她指尖划过箭杆纹路,忽然冷笑,“不过是将苗疆‘引星术’换了说法,倒哄得笛盟主拨了三箱南海鲛人泪作材料。”芩婆接过弩箭,指尖抚过箭杆上的雪魄花刻纹:“当年兰溪源总说‘以血养蛊太邪性’,如今墨鸿那丫头倒用星象之说哄得笛盟主言听计从。九黎部的事……”她忽而压低声音,“雀鸣坊最近总在查苗疆遗孤,怕是墨鸿在借刀杀人。”

忽闻头顶枯枝断裂声,李相夷扒着树干探出头:“师娘,我瞧见雀鸣坊的探子了!就在西坡第三棵松树上——”话音未落,积雪簌簌而落,少年连同枯枝一起摔进霜刃怀里。霜刃皱眉避开他发间红梅:“金鸳盟的斥候若像你这般吵闹,早被墨鸿巫祝拿去炼蛊了。上个月她刚用摄魂蛊教化了三个逃兵,你想试试?”李相夷吐了吐舌头,却盯着她腰间蝶影镖:“姐姐这暗器能借我瞧瞧么?我见过鱼龙牛马帮的人用类似机关!他们帮主的金线能穿琉璃珠,比我娘的绣绷还巧!”

芩婆剧烈咳嗽着扶住门框,浑浊的眼珠忽然死死盯着李相夷腰间玉佩——那是块刻着双鹤衔书纹的羊脂玉。“这玉……”她喉间发出破风般的嘶响,“与当年角丽谯的一模一样……”李相夷踉跄着退了半步:“师娘又说胡话,表姐的玉佩明明是双鱼纹,还刻着‘长命百岁’呢!去年她给我编花环时,我亲眼见过!”月璃指尖一颤,茉莉花瓣悄然飘落,露出袖中赤绡所赠的血绣帕子——帕角双鱼纹边缘,半只鹤羽刺绣与金鸳盟徽记暗合,针脚处隐约可见“赤”字密纹。

暮色四合时,芩婆攥着月璃的手低语:“去告诉墨鸿巫祝,血蛊配方在萱妃医典残页里……”话音未落,茅屋梁上蓦地传来机括轻响。霜刃本能地旋身护主,三支淬毒弩箭擦着李相夷耳际钉入墙面,尾羽震颤声如寒蝉泣血。李相夷缩在芩婆身后,忽然指着箭杆惊呼:“这箭羽染过苗疆鹤顶红!去年我在鱼龙牛马帮见过类似的——表姐说,那是用蛊虫尸体泡的染料,染出来的红比扬州漆器还亮!”

 

“保护小公子!”霜刃抽出机关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幽蓝——那是墨鸿亲自调配的“摄魂蛊”荧光。月璃甩出浸过忘忧散的茉莉花瓣,借着雪光制造幻象,却见三个蒙面人从梁上跃下,袖口黑鳞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芩婆突然将鹤骨杖往地上一戳,屋前银柳应声折断,柳枝如灵蛇般缠住为首者脖颈:“相夷看好了,这是墨鸿巫祝改良的‘血柳缠魂’!去年她用这招缚住过苗疆蛊雕,那畜生的爪子比你的腰还粗!”

 

刺客被制服后,月璃从其衣襟搜出半卷《百草毒经》残页,边角血绣标记与赤绡情报网暗号吻合。霜刃冷笑:“赤绡该让墨鸿巫祝给情报网下‘摄魂蛊’了,内鬼比蛊虫还多。上个月赤绡派去雀鸣坊的细作,竟传回‘金鸳盟巫祝私通苗疆’的谣言。”李相夷却凑上来:“这残页上的蝴蝶我见过!药王谷的彩翼蝶翅膀能治外伤,去年我用它们救过一只受伤的小狐狸!可月璃姐姐说,它们幼虫要吃毒蘑菇,是不是和人一样,总得吃点苦才能长大?”

 

窗外蓦地掠过一道红影,如同一抹跳动的火焰。来人指尖金线缠腰,旋身落在屋檐上——正是身着赤罗裙的角丽谯,袖口金线绣着的双鱼纹与李相夷玉佩双鹤纹遥相呼应,腰间金铃刻着鱼龙牛马帮徽记,铃舌处隐约可见九黎部蛊雕图腾。

 

“相夷表弟又给师娘添麻烦了?”角丽谯指尖金线轻挥,割断刺客身上的银柳枝条,金铃随动作发出细碎声响,“雀鸣坊的老鼠也敢动我鱼龙牛马帮的贵客?上个月他们楼主的舌头,可是被我的金线缝在牙龈上整整三日呢。墨鸿巫祝若缺情报,大可来问我,何须养着这些漏风的墙?”霜刃眉峰微蹙:“角帮主越界了,金鸳盟的内务不劳外人置喙。”角丽谯眼尾丹砂随着笑容晕开:“金鸳盟?不过是刚搭起的草台班子——霜刃姑娘改良的弩箭,若肯卖我十箱,鱼龙牛马帮的情报网倒可分你们三成。”

 

李相夷拽了拽角丽谯的衣袖:“表姐的金铃比上次见面更响了!能不能让我摸一下?”角丽谯捏了捏他的脸:“这是苗疆墨鸿巫祝新贡的‘九黎引魂铃’,相夷若喜欢,改日给你刻个玉铃玩——不过要等表姐先拿它勾了雀鸣坊楼主的魂儿。”芩婆听见“九黎”二字,手中鹤骨杖重重顿地:“角丫头,你母亲当年用这铃铛换九黎部平安,如今却成了墨鸿巫祝的蛊引!她临终前托我护着你,怎知你竟入了巫祝的邪道!”角丽谯笑意骤冷:“护着?当年九黎部被灭族时,芩婆可在金鸳盟的暖阁里喝着雪魄花茶!我跟着汉人官兵离开时,身上还穿着带血的苗疆裙衫。”

 

暮色中,芩婆将月璃拉至窗边,往她手中塞了半片银鳞:“去告诉墨鸿巫祝,当年角丽谯母亲藏在银柳里的东西,该物归原主了。这银鳞内侧的蛊雕纹,是玄燕部族的圣物,当年她母亲用自己的心头血封在树里……”话音未落,窗外金线如蛇卷走银鳞,角丽谯的笑声从云端传来:“芩婆总爱提旧事——相夷表弟,明日来帮表姐选帮主玉佩可好?双鱼衔书纹如何?比你那双鹤纹气派多了!”李相夷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忽然摸了摸玉佩:“表姐的眼睛刚才好冷……像师娘熬的蛇羹。”

芩婆敲了敲他的头:“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你表姐啊,比为师当年在苗疆见过的蛊雕还厉害。她这‘画皮’媚功练到极致,能让人见了她便忘了至亲——你可别被她表面的甜言蜜语骗了。”霜刃将蝶影镖塞进他掌心:“记住,江湖最可怕的不是蛊毒——”“是人心。”李相夷抢白道,“月璃姐姐说过,人心能生柔软蛊,也能长毒蘑菇。就像芩婆的雪魄花,看着美,根下全是毒土。”

 

山风卷起银柳枝条,月璃袖中飘落一角蜀锦,正是赤绡为笛飞声特制的襕衫残片。霜刃瞥见上面的血绣暗纹,忽然想起墨鸿巫祝提到的“十二刑具”材料需求——角丽谯承诺的雪蚕纱,恰好可作“雪丝缠”的核心蛊引。李相夷蹲在地上,用树枝刻下“双鹤衔书”四个字,抬头时眼睛亮晶晶的:“下月我要带十颗鲛人泪去兵器库!笛飞声小哥哥若喜欢,我便送他一对南海夜明珠!他若嫌不够,我还有波斯进贡的琉璃盏!听说他连墨鸿巫祝的账都敢赖,倒是条好汉!”

 

芩婆望着他发间红梅,忽然轻叹了口气:“相夷,明日随师娘去金鸳盟看雪魄花开吧。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雪魄花虽美,却是用巫祝的血浇灌的——就像这江湖,看着光鲜,底下全是白骨。墨鸿巫祝每年祭花时,都要活埋三个错事的门徒。”少年蹦跳着应下,未注意到月璃与霜刃交换的复杂眼色——金鸳盟后山的雪魄花海下,正是当年墨鸿布置的蛊雕巢旧址,每朵花下都埋着一具反抗者的骸骨,其中一具脚踝上,还拴着芩婆十年前丢失的鹤骨哨。

 

 

角丽谯的笑声再次从远处传来:“相夷表弟可别忘了,鱼龙牛马帮的‘画皮阁’新得了西域奇香!明日早课结束便来——”“知道啦!”李相夷对着群山大喊,“我还要学表姐用金线绣蝴蝶!还要问她九黎引魂铃怎么勾魂!”山回声阵阵,惊起几只寒鸦,霜刃望着少年雀跃的背影,忽然握紧了机关刀:“他终究要知道,江湖不是儿戏。墨鸿巫祝的摄魂蛊,连笛盟主都未必能抵抗。”

 

月璃替李相夷理了理歪掉的红梅,指尖残留的忘忧散香气混着雪水,在暮色中氤氲成一片薄雾:“或许正因他是李相夷,才敢把江湖当儿戏。等他见过雪魄花下的白骨,再决定要不要做这江湖的梦。”话音未落,一片银鳞刺破暮色坠落,恰好插在“双鹤衔书”的“书”字中间,银鳞边缘泛着暗红——那是墨鸿巫祝独有的“摄魂蛊”血纹,而笔尖所指,正是云隐山后若隐若现的金鸳盟蛊雕旗,旗面猩红如夜,上绣的蛊雕下方,隐约可见墨鸿的星象面具图腾,面具嘴角勾起的弧度,竟与角丽谯方才的冷笑分毫不差。

拾貳说明:

 

私设:角丽谯是大熙66年出生,比李相夷大5岁,是李相夷的表姐。大熙82年,角丽谯16岁,她有电视剧《莲花楼》那一世的全部记忆,这辈子致力于保护李相夷,扶持李相夷,完成他的梦想。

不管李相夷是想做江湖大侠还是当皇帝,她都会不遗余力的帮助这个表弟。

角丽谯还是修炼“画皮”媚功,功力越深越美,虽然行事残忍好杀,擅长用毒与心计,这辈子她只杀该杀之人,比如十足的恶人和负心薄幸之人。

这辈子角丽谯不爱笛飞声了,但是也尊重他。

这一世,角丽谯早早成立了鱼龙牛马帮,江湖人称角帮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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