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雪魄·子母蛊

苗疆·雪魄·子母蛊

时间:大熙81年,兰月(农历七月,笛飞声11岁,金鸳盟草创期五年前)中旬

地点:苗疆乱葬岗·雪魄花谷

 

乱葬岗·孤狼与巫女

 

酉时初刻,十一岁的笛飞声蜷缩在雪魄花丛中,左手死死按住腕间发烫的痋虫纹路。青黑色毒线如活物般顺着血管爬至脖颈,他咬着带露的草茎强忍呻吟,腐叶下的雪魄花却蓦地无风自动,传来细碎的蛊虫振翅声。

 

“小崽子,活腻了?”

沙哑女声混着腐叶碎裂声袭来,惊飞数只夜鸦。笛飞声抬头,只见戴银铃面具的女子拨开雪魄花,鹿皮药囊上的巫医图腾沾着新鲜血渍,指尖爬动的青鳞蛊正啃食腐尸眼珠。

 

“求、求药……”他攥紧腰间锈迹斑斑的霜花短刀,却因毒发手软,刀身“当啷”跌落泥土。

 

女子盯着他腕间的青黑纹路,蓦地笑了,银铃面具在暮色中泛着幽光:“痋虫入脉?谁教你用雪魄花压制的?”

 

“自、自己……”笛飞声眼前发黑,却见她指尖甩出片雪魄花瓣,精准刺入他手臂“曲池穴”,虫毒竟如潮水般暂时退去半分。

 

“倒是条硬命。”女子摘下面具,露出琥珀色瞳孔和眼角褪色的蝶形纹身,“我叫兰溪源,你家人呢?”

 

“死了。”笛飞声咬住下唇,腕间铁链旧疤因用力泛白——那是笛家堡灭门时,他被锁在祠堂柱上的印记。

 

兰溪源忽然捏起他下巴,指腹擦过他眼角泪痕:“你这双眼睛……像极了我晟儿被抢走前的模样——且这霜花刀法,竟与笛家堡的路数分毫不差。”

 

雪魄谷·疯癫与清醒

 

戌时正,兰溪源的竹楼内燃着幽绿的蛊虫灯。笛飞声盯着她用骨刀剖开雪顶鹤咽喉,温热的鹤血滴入陶碗时,她陡然抓起他的手,用苗语喃喃:“晟儿别怕,娘在给你熬药……你发天花时也是这般滚烫。”

 

“我……”

“闭嘴!”她骤然翻脸,袖口青鳞蛊蜂拥而出,瞬间覆满他手臂,“再废话,就让虫儿啃了你的舌头!”

 

竹门“吱呀”推开,青衫男子负手而入,腰间药葫芦晃动时发出沙沙声响:“师妹又犯病了?这孩子分明是中原人。”

 

“忘崖翁!”笛飞声认出江湖传闻中“药魔”,手悄悄探向靴中藏着的骨匕。

 

“坐下。”忘崖翁甩袖扫开蛊虫,指尖搭在笛飞声脉搏上,眉头微蹙,“痋虫已入心脉,需用‘鹤血融蛊’之法——但你小小年纪能独自横跨苗疆,倒有几分金鸳盟楼主的狠劲。”

 

笛飞声瞳孔微缩,沉默以对。兰溪源忽然塞给他块糖丸,奶香味混着雪魄花的清凉:“吃,补气血。晟儿从前总偷拿我的蜜饯,吃得蛀牙疼。”

 

忘崖翁望着她温柔的模样,眼底掠过痛楚:“三年前,她与大熙郡王有过一子,名唤晟儿。郡王骗其身孕后,以‘巫蛊惑主’之名血洗苗寨,孩子被抢走时,腕间便有这般铁链烙痕——你这疤,倒像生来为了应她的执念。”

 

子夜·执念与交易

 

子时初刻,竹楼外骤起大雾。兰溪源抱着蛊虫灯蜷缩在墙角,忽而用苗语哼唱摇篮曲,忽而对着阴影尖声叱骂。忘崖翁往陶碗里滴入三滴鹤血,对笛飞声低声道:“金鸳盟尚在草创,你若愿容她疯癫,我便以巫医一脉相投——何况,你需要我们。”

 

“你知道金鸳盟?”笛飞声握紧药囊,后颈寒毛直竖。

 

“苗疆没有秘密。”忘崖翁掀开他衣袖,露出蔓延至心口的青黑纹路,“但你临危不乱,敢独身入蛊域求药,倒有几分未来盟主气度——她若认你作义子,我便助你压制痋虫,日后我与师妹的巫毒一脉,尽归你调遣。”

 

兰溪源陡然扑过来,将他按在简陋木榻上,指尖的金蚕蛊钻进他伤口:“晟儿别动,娘给你捉虫虫……那年火把烧了屋子,你就是这样抓着娘的衣角……”

 

笛飞声浑身绷紧,却见她眼角滑落的泪滴在他手腕,竟将痋虫逼出半寸。忘崖翁趁机撒下雪魄花粉,青黑色毒线终于不再蔓延。

 

“每月十五,带三尾雪顶鹤羽来换蛊。”忘崖翁递给他个鹿皮药囊,里面装着雪魄花和糖丸,“她喊你晟儿,你便应着——疯癫是她的病,却能成你的刃。”

 

笛飞声攥紧药囊,听见兰溪源在旁哼起摇篮曲,曲调与他记忆中母亲临终前哼的《霜花谣》竟有七分相似。他忽然想起被灭门那晚,母亲也是这样哼着歌,用身体替他挡住刽子手的刀。

 

“知道了……娘。”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颤音。

 

兰溪源猛地抬头,眼底的疯癫褪去一瞬,枯瘦的手掌轻轻抚过他鬓角:“娘在——谁也伤不了你。”

 

破晓·雏鸟与羽翼

 

卯时三刻,第一缕晨光刺破雾霭。笛飞声背着药囊踏入迷雾,身后陡然传来兰溪源的呼喊:“飞声!”

 

她跌跌撞撞追来,往他兜里塞了串银铃,铃身刻着歪扭的“晟”字:“蛊虫发作时摇铃,娘会来——不管多远。”

 

忘崖翁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低声道:“你明知他是借你的疯癫作筏,何苦……”

 

“但他眼神干净。”兰溪源握紧手中的半枚玉佩,双鹤图腾在晨露中泛着微光,“且这霜花刀法,与晟儿他爹当年救我时用的一模一样——笛家堡灭门,说不定……”

 

雾霭中,笛飞声摸着兜里的糖丸和银铃,听着身后竹楼传来的银铃声,忽然驻足回望。兰溪源的身影在雾中摇晃,像极了母亲临终前的幻影。他握紧霜花短刀,腕间的银铃轻响,混着她渐远的低吟:“……霜花重,鹤影双,云隐山下藏玉鸾……”

 

这一年,他十一岁,第一次懂得,江湖不是非黑即白——有人以疯癫为甲,有人以孤独为刃,而他,终将在这虚妄的温暖中,锻出属于金鸳盟的霜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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