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踏冰求医

寒夜踏冰求医

大熙105年,小寒,雪夜。

冰裂·血痕与背人、酒壶

北风卷着碎雪灌进窗缝时,李莲花正在咳血。暗红的血珠溅在青瓷茶盏里,像朵开败的红梅,碗底还沉着未化的桂花蜜——是笛飞声今早刚送来的。他想抬手擦掉嘴角的血,却在碰到腰间金铃时,听见竹门被狂风撞开的声响。

“李莲花!”笛飞声的黑衣落满雪花,刀柄红绸结着冰棱,手里攥着个渗着酒气的油纸包,“鬼市的醉蟹……”

话未说完,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桌角的茶盏里,凝固的血珠像刺进眼里的针。李莲花抬头冲他笑,睫毛上凝着汗珠:“来晚了,醉蟹要配热酒……凉了就腥。”话音未落,指尖刚勾住对方袖口,整个人便如断线纸鸢般滑下。

笛飞声三步抢上前,外袍甩在雪地上,单膝跪地时冰碴子刺破裤脚:“又瞒着我?”他扯开李莲花衣襟,露出后心渗出的血渍,齿间溢出压抑的骂声,“碧茶之毒的旧伤还没好,又添新伤?你当自己是铁打的?”

李莲花勉强抬眼,指尖蹭过笛飞声冻红的手腕:“铁打的……哪能让你背?”

“闭嘴!”笛飞声横抱起人,外袍裹紧时闻到淡淡药味——是李莲花惯用的金创药,却盖不住血腥味。他倏地注意到李莲花腰间的金铃歪向一侧,伸手替他摆正,指腹触到铃身刻着的“相夷”二字——那是十年前他亲手刻的。

“抓紧了。”笛飞声低喝一声,踢开窗台上的积雪,大步迈向冰湖。李莲花的头靠在他肩窝,听见他胸腔震动的声音:“要是掉下去,老子就把你捞起来再骂三天。”

踏冰·内力与碎玉声

雪粒子打在冰面上沙沙作响。笛飞声背着人站在冰湖中央,李莲花的头歪在他肩头,咳出的血顺着他锁骨滑进衣领,在黑衣上洇出蜿蜒的痕迹。

“撑住。”笛飞声喉结滚动,左手贴住李莲花后心,扬州慢内力如暖流注入,“药王谷的温泉池已烧好,你若敢死,老子就把你泡进冰湖喂鱼。”

怀里的人蓦地轻笑,气若游丝:“十年前……你在珊瑚湾说过同样的话。”

笛飞声鼻尖一酸,想起那年冬至,李相夷在珊瑚湾被鲨鱼拖走,他砍断三根船桨才将人救起,当时也是这样骂:“再敢死,老子把你剁碎了喂海鸥!”

“星图……刻在礁石第七道缝里。”李莲花呓语,指尖无意识地在笛飞声后背画圈,“你刻的桂花……被海浪磨平了。”

“等你病好,老子陪你重新刻。”笛飞声咬牙挥刀,刀光劈开冰层的瞬间,内力震碎的冰棱如碎玉飞溅,在月光下划出银弧。每走一步,冰面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却又在他足底重新冻结,仿佛在为两人铺就一条生死路。

李莲花忽然攥紧他衣领,指节泛白:“阿飞……别断……”

“断不了。”笛飞声低头,用额头抵住对方发顶,感受着怀里微弱的体温,“除非我先死。”他忽然忆起北境雪原的冬夜,两人挤在破帐篷里,李莲花把最后一块烤兔肉推给他,说:“活着才能喝酒,死了可喝不到。”

融冰·体温与暴风雪

子时三刻,暴风雪骤起。笛飞声的睫毛结了冰,后背的血迹冻成硬壳,却仍用刀鞘拨开迎面而来的雪团,替怀里的人挡住风雪。李莲花的呼吸轻得像片羽毛,偶尔咳出的血滴在他颈间,烫得他心口发颤。

“李莲花!”笛飞声忽然停下,用刀柄轻敲对方下巴,“睁眼看看,本座的刀光是不是比十年前更快?”

李莲花勉强睁眼,目光落在笛飞声耳尖的冻疮上,伸手去碰,却因无力垂落。笛飞声侧头避开,却用脸颊蹭了蹭他手背:“省点力气,等你病好,我带你去鬼市吃最辣的醉蟹。”

“辣……伤胃。”李莲花轻笑,血沫沾在唇角,“你总记不住……”

笛飞声倏地想起上个月在渔村,这人偷偷吃了方多病买的辣椒蟹,疼得抱着肚子打滚,却仍嘴硬说“爽”。他喉间滚过一声叹息,用袖口替李莲花擦去血迹:“记不住就慢慢记,老子有的是时间。”顿了顿,又补了句,“大不了刻在刀鞘上。”

“刀鞘……”李莲花的指尖摸到笛飞声腰间的刀鞘,触感粗糙,“你换了新刀鞘?”

“旧的被你扯烂了。”笛飞声哼了声,却在冰面裂开时,猛地收紧手臂,“再说话就真的要喂鱼了。”

血印·脚印与晨钟

卯时初刻,药王谷的晨钟穿透风雪。笛飞声的靴底早已磨穿,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带血的脚印,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李莲花的。怀中的人忽然攥紧他腰带,指缝里卡着半片碎冰,像攥着救命稻草。

“开门!”笛飞声一脚踹开谷门,守门弟子惊呼着后退——黑衣人的后背已成血色,怀里的白衣人紧闭双眼,发间金铃歪向一侧,只剩微弱的光泽。

药王谷主匆匆迎出,刚要搭脉,笛飞声却侧身避开:“先治他!”

“笛盟主,您的腿……”

“少他妈废话!”笛飞声将李莲花轻轻放在竹榻上,这才发现他右手死死攥着自己的腰带,指节因用力泛白。他单膝跪地,耐心掰开发冷的手指,却听见李莲花无意识地呢喃:“红线……别断……”

笛飞声呼吸一滞,十年前东海决战的画面扑面而来——李相夷的红绸缠在他刀鞘上,即便坠入深海也未松开。他伸手抚过李莲花额角的白发,低声道:“红线在这儿,从未断过。”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枚银铃,系在李莲花腕间,“掉在冰湖了,老子找了半夜。”

尾声·冰铃·酒坛与晨光

三日后,李莲花在温泉池边醒来时,看见笛飞声趴在榻边打盹。黑衣人的头发乱得像鸟窝,耳尖的冻疮结了痂,右手还攥着枚银铃——是他坠在冰湖的那枚。

“喂,笛盟主。”李莲花用金铃轻敲对方手背,“再睡下去,温泉水要凉了。”

笛飞声猛地睁眼,声音沙哑:“醒了?药王说你再睡三天,就该喝孟婆汤了。”

“孟婆汤?”李莲花轻笑,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笛飞声的外袍,袖口绣着新补的桂花,“若真有孟婆,我定要讨碗桂花味的,省得忘了某些人欠我的酒。”

笛飞声扔来个酒坛,坛身刻着“飞声相夷”四字,酒盖未开便飘出桂花香:“本座亲手酿的,敢说难喝就把你按进温泉里。”

李莲花打开坛盖,蓦地红了眼眶——酒液里浮着几颗梅子,正是三个月前他酿错的那坛味道。他抬头望向笛飞声袖口的绷带:“你的腿……”

“死不了。”笛飞声别过脸,却在李莲花伸手时,主动将手腕递过去,“先管好你自己,再敢瞒着病情,老子就把你锁在莲花楼里。”

“锁我?”李莲花挑眉,将银铃系回笛飞声腕间,“那你得陪我一起,否则谁给我换药?”

笛飞声耳尖泛红,却用刀鞘敲了敲对方脑袋:“美得你。”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鬼市的醉蟹,温过了,吃不吃?”

李莲花挑眉接过,指尖触到油纸包上的体温:“不是说凉了就腥?”

“所以老子焐了一路。”笛飞声别过脸,盯着温泉水面,“再废话就抢回来。”

温泉雾气氤氲中,李莲花握住笛飞声的手,触感粗粝——那是握刀多年的茧。他望着两人交叠的手,金铃与银铃轻响,说道:“其实在冰湖时,我梦见了珊瑚湾的星图。”

“嗯。”笛飞声低头,用拇指蹭去他眼角的泪,“等你好了,我们去刻新的,用最好的玄铁刀。”顿了顿,又轻声补了句,“刻上你的名字,还有我的。”

雪光映着晨光,落在两人相触的指尖。李莲花忽然忆起昏迷中听见的冰裂声,每一声都像心跳,原来这一路,不是他一人在撑,而是有人用血肉之躯,为他劈开了一条生路。而这人,此刻正红着耳朵,用刀尖戳他的醉蟹,说“少吃点,伤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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