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切磋·埋酒·挡暗箭
东海切磋·埋酒·挡暗箭
大熙105年,春分,三月廿一,东海虎头礁。
刀光·礁石与梅子酒
潮声漫过礁石时,笛飞声的刀光正劈开第十朵浪花。他黑衣猎猎,刀柄红绸系着半片干枫叶——是往昔北境雪原李相夷塞的。对面的白衣人却蹲在礁石上撬蟹壳,金铃随动作轻响:“阿飞,你这刀势比三年前慢了七分。”
“你挡得住?”笛飞声旋身劈砍,刀风卷起的水雾竟在李莲花发间凝成冰晶。后者头也不抬,指尖夹着片蟹壳掷出,“当”地磕在刀面上:“若不是我用扬州慢卸力,这刀早把礁石劈成两半了。”
方多病趴在二十丈外的渔船里,举着留影蛊的手微微发抖。自得知眼前人是“四顾门门主”与“金鸳盟盟主”,他已惊掉三回下巴:“李莲花竟能与笛飞声打平手?!”
“平手?”李莲花倏地轻笑,趁笛飞声收刀时踢起片贝壳,“看好了,这招‘浪里偷桃’——”贝壳精准无误地敲在笛飞声腰间酒壶上,“偷的是你藏了三年的梅子酒!”
笛飞声耳尖微烫,挥刀劈向贝壳,却在看见李莲花指尖的留影蛊时骤然收势。蓝光闪过,他收刀入鞘:“又偷拍?”
“天地良心,”李莲花晃了晃蛊虫,影像里的刀光正映着落日,“我是在拍东海落日,谁知道某人非要入镜。”
方多病忍不住探头:“笛盟主这刀势叫什么?比我爹教的五虎断门刀帅多了!”
“闭嘴。”笛飞声瞥了他一眼,却在李莲花递来蟹腿时,伸手接过咬了一口,“咸了。”
“挑三拣四。”李莲花又撬了只蟹,黄油顺着指缝流进海水,“往昔在北境雪原,你连我烤焦的雪兔肉都吃得津津有味。”
“那是你烤的?”笛飞声挑眉,“我以为是狼啃剩的。”
方多病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忽然觉得眼前场景魔幻——传说中杀人如麻的金鸳盟盟主,竟像寻常渔家汉子般蹲在礁石上吃螃蟹。“你们从前常一起打猎?”他好奇地问。
“他啊,”李莲花用蟹钳敲了敲笛飞声的刀鞘,“往昔在雪原追着狼跑了三天三夜,最后倒在我火堆旁,像只断了腿的大黑狗。”
“断腿的是你。”笛飞声擦了擦刀柄,“喝我三坛酒,至今没还。”
埋酒·虎头礁与旧时光
暮色浸染海面时,笛飞声已在虎头礁下埋好三坛酒。李莲花蹲在一旁戳土坑:“往昔北境雪原你偷喝我的桂花酿,如今拿梅子酒抵债?”
“是你自己说‘酒要埋十年才香’。”笛飞声用刀鞘拍实泥土,红绸扫过李莲花膝头,“这坛是你三年前在渔村酿的,坛底刻了‘飞声’二字。”
方多病凑过来闻了闻:“怎么有股螃蟹味?”
“因为某人总拿酿药酒的坛子装酒。”笛飞声斜睨李莲花,后者正往土坑里撒桂花:“防霉。”
方多病蓦地指着海面惊呼:“快看!双月同升!”
笛飞声抬眼望去,只见两轮明月倒映在海面,竟比十年前珊瑚湾的星图更璀璨。他蓦地想起李相夷坠海前的眼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鞘——那里藏着半块带血的玉佩。
“发什么呆?”李莲花用金铃敲了敲他肩头,“说好的入定呢?我可要去偷瞄了。”
“滚。”笛飞声盘膝坐在礁石上,刀鞘横在膝头,“敢偷拍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鲨鱼。”
“求之不得。”李莲花晃着留影蛊退开,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与礁石上的黑衣人叠成奇妙的形状。方多病注意到,他退开时故意避开了笛飞声的视线死角——那是杀手埋伏的绝佳位置。
“李莲花,你当年真的能打赢笛盟主?”方多病压低声音,“江湖传闻说你们两败俱伤……”
“传闻还说我被鲨鱼叼走了呢。”李莲花盯着留影蛊里的笛飞声,刀光在月光下竟带了丝温柔,“方小公子,看好了——真正的高手入定,连呼吸都会融入天地。”
“那你呢?”
“我?”李莲花轻笑,金铃在夜风里晃出细碎的光,“我是连鲨鱼都嫌腥的半吊子。”
笛飞声忽然开口:“他当年……剑比现在快三倍。”
方多病愣住,只见李莲花挑眉:“现在老了,打不动了,只好靠嘴皮子赢人。”
“嘴皮子?”笛飞声闭着眼,却勾起嘴角,“往昔在珊瑚湾,你靠嘴皮子骗了我三十坛酒。”
暗箭·蟹粉与旧伤痕
卯时初刻,第一支暗箭划破晨雾时,李莲花正用留影蛊拍笛飞声的刀光。箭头淬着蓝毒,却在离目标三寸处,被片突然掷来的蟹壳磕偏。
“当心!”方多病的惊呼被第二支箭划破。李莲花旋身挡在笛飞声身前,左臂骤然一痛——箭头擦着他肩胛骨刺入礁石,尾羽上绣着金鸳盟的鸦纹。
笛飞声猛地睁眼,刀光如电劈向雾中。三声闷哼后,三个黑衣人坠入海中,却在下沉前抛出毒烟弹。李莲花扯着方多病后退,却因伤口剧痛踉跄半步,被笛飞声伸手拽进怀里。
“伤哪了?”黑衣人的声音难得发颤,手指按在李莲花肩头。后者抬头,看见他瞳孔里倒映的晨光——比十年前东海决战时更亮。
“左胳膊,”李莲花晃了晃染血的袖口,“幸亏方小公子的蟹壳止血粉——”
“什么蟹壳?!”方多病手忙脚乱地翻药包,“那是我用醉蟹膏混了三七粉做的……等等,笛盟主你能不能别用刀鞘压伤口?会感染的!”
笛飞声充耳不闻,直接撕了李莲花半幅衣袖。方多病这才看见,那道旧疤叠着新伤——旧疤是狼爪痕,新伤却深可见骨。
“三年前你说被鲨鱼咬的。”笛飞声的指尖擦过旧疤,“骗鬼。”
“嘘——”李莲花忽然按住他手背,望向雾散后的海面,“先解决麻烦……方小公子,你的止血粉能不能治晕船?我看那艘黑帆船上的杀手脸色不太好。”
方多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远处黑帆船剧烈颠簸,杀手们扶着栏杆大吐特吐。他倏地想起自己在药包上贴的标签:“醉蟹粉·外用忌内服”。
“李莲花!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哪知道他们会抢你的药包?”李莲花无辜眨眼,却在笛飞声替他包扎时,悄悄将片蟹壳塞进对方袖中,“不过说真的,阿飞,你刚才睁眼时的眼神——”
“再废话,伤口就别想愈合。”笛飞声扯紧布条,却在触到李莲花腕间金铃时,忽然顿住,“这铃……是珊瑚湾那枚?”
“记性不错。”李莲花晃了晃金铃,声音轻得像海风,“一直没舍得扔。”
尾声·刀图·酒香与晨光
三日后,李莲花躺在船头晒伤口时,方多病举着留影蛊惊呼:“成了!《东海刀神图》!”
影像里,笛飞声持刀而立,背后双月同辉,刀光与李莲花掷出的蟹壳交相辉映,竟似仙人临世。方多病蓦地指着画面角落:“这团白光是什么?”
“大概是金铃反光。”李莲花晃了晃手腕,目光落在笛飞声腰间——那里多了个锦囊,装着他用蟹壳雕的小螃蟹。
远处,笛飞声正在埋第四坛酒。李莲花闻着随风飘来的桂花香,倏地轻笑。方多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黑衣人的刀鞘上,不知何时多了枚银铃——与李莲花腰间那枚,恰好凑成一对。
“喂,你们俩是不是早就认识?”方多病忽然凑近,“笛盟主看你的眼神,比看仇人还复杂……”
“方小公子,”李莲花忽然坐起,金铃轻响间凑近他耳边,“有些故事,就像酒埋够十年才好喝。”
海风卷着酒香掠过船头,方多病忽然明白:有些江湖恩怨,终将酿成比美酒更醇厚的情谊;而有些并肩作战的背影,比任何刀光剑影都更值得被江湖铭记。
笛飞声回头时,正看见两人交头接耳。李莲花抬头冲他笑,晨光落在他发间的银铃上,晃得人睁不开眼。他转身踢了踢新埋的酒坛,心想下次该让这骗子多酿些桂花酒——省得他总惦记自己的梅子酒。
“喂,骗子。”他开口,“下次再挡箭,就用你的金铃去磕。”
“说得好像你会心疼似的。”李莲花挑眉。
笛飞声转身望向大海,嘴角却微微上扬:“至少比心疼你这条命省点事。”
方多病看着两人背影,忽然觉得这江湖远比话本里精彩——不是因为刀光剑影,而是因为有人愿用半生光阴,将恩怨酿成酒,把对手处成老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