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雪原撬冰煮茶
北境雪原撬冰煮茶
大熙86年,冬至,北境雪原。
破冰·剑光与红绸
雪粒子如碎玉击打玄铁刀面,十六岁的笛飞声第三次将刀刃楔入三尺厚冰。冰层下的湖水泛着幽蓝,却在刀刃触及的瞬间凝结成霜,仿佛这柄削铁如泥的利刃不过是根木签。他低头盯着刀柄上磨损的布条——那是昨夜从猎户家偷来的腰带,此刻正被风雪浸得发硬。
“喂!刀背比刀尖管用!”
清脆的呼喊惊飞了远处的松雀。十五岁的李相夷踩着半人高的雪堆蹦跳着靠近,兽皮披风下摆沾着半朵金黄的桂花——这小子竟能从百里外的暖棚偷到反季花。他蹲下身时,剑鞘尾端的红绸扫过雪地,在苍白的世界里划出一道晃眼的涟漪。
笛飞声抬眼,正对上一双尾梢上挑的凤眼,眼瞳里映着跳动的火光——这人才是真正的火种,连睫毛上的雪花都化得比别人快些。他沉默着翻转刀身,用刀柄重重磕向冰缝,“咔嚓”声中,蛛网般的裂纹迅速蔓延,湖水终于露出真容。
“早这么试不就成了?”李相夷得意地晃了晃油纸包,里面的桂花糖碎成两半,“诺,分你。我跟黑市的老赌鬼打赌,说你三刀之内必用刀背。”
笛飞声的指尖刚触到糖块,蓦地想起方才这人从他身后跃过时,剑鞘上的红绸穗子轻轻拂过他冻僵的耳垂。他迅速攥紧糖块,指腹擦过李相夷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的痕迹,和他握刀的茧子生在不同位置。
煮茶·甜香与剑痕
铜壶里的雪水咕嘟作响,李相夷用剑鞘拨弄着火塘里的松枝,火星子溅在他鼻尖,像撒了把金粉。“你这刀太重了,”他倏地抽出少师剑,剑光如月光般劈开寒风,在冰面上刻出半朵歪斜的桂花,“剑鞘是用来借力的,不是当摆设的木头。”
笛飞声盯着冰面上的花纹,想起方才这人用剑鞘替他挡下坠落的冰棱,动作轻盈得像在舞剑。他犹豫片刻,将刀鞘垫在冰块下方,用力一撬,碎冰便哗啦啦落进壶中。
“这就对了!”李相夷往壶里撒干桂花,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笛飞声刀柄的布条上,挑眉道,“这腰带我今早才挂在猎户家篱笆上,怎么跑你这儿来了?”
“捡的。”笛飞声简短回答,却在对方伸手抢腰带时,反手抽出短刀,在李相夷的剑鞘上刻下“飞声”二字。笔画凌厉如刀劈风雪,却在收尾时微微顿笔——他看见李相夷发间的桂花落在剑鞘上,像一滴蜂蜜。
暖雪·少年与江湖
茶香混着桂花香漫开时,笛飞声倏地伸手扯向李相夷的红绸穗子:“给我。”不等对方反应,短刀已割下三寸红绸,利落地缠在自己刀柄上。
“哎!那是猎户家的灯笼穗!”李相夷作势要抢,却见笛飞声将刀插进雪堆,刀柄上的红绸与他剑鞘的“相夷”二字遥遥相对。少年耳尖泛红,却故意用冷硬的语气道:“谢礼。”
李相夷忽然笑出声,将半块桂花糖塞进笛飞声手里:“谢礼该是甜的。”他看着对方犹豫着将糖块放进嘴里,睫毛上的冰晶恰好坠在糖纸上,像撒了把碎钻。“怎么样?”他凑近了些,“比你偷的猎户家蜂蜜甜吧?”
笛飞声骤然用刀鞘拨弄火塘,将松枝堆成圆形防风墙,火光映得他侧脸柔和了些:“太甜。”话虽如此,他却将剩下的半块糖推回李相夷面前,指尖在雪地上无意识地划出痕迹。
“明年冬至,”李相夷骤然指着远处的雪山,“咱们比谁先在山顶煮茶如何?我赢了,你替我去买最甜的蜜饯;你赢了……”
“要你的红绸。”笛飞声打断他,却在说话时用刀鞘将飘落的桂花拨进火塘,腾起的甜香混着松烟,将两人的影子融成一片。冰面上的刀痕不知何时拼成完整的桂花,新落的雪覆在上面,像撒了层糖霜。
尾声·味觉与记忆
十几年后,东海之滨的桂花开得正盛。笛飞声握着刀柄上褪色的红绸,倏地轻笑一声——当年那个偷摘桂花的少年,如今竟成了江湖人口中的“神医”。他抽出刀鞘,半块早已化掉的桂花糖黏在内壁,甜香混着铁锈味,却比任何回忆都清晰。
李莲花坐在礁石上撬蟹壳,剑鞘上的“飞声”二字被磨得发亮。他望着远处的浪潮,想起北境雪原那个冬至,那个握刀太紧的少年终于学会用刀鞘接住雪花。红绸早已不知去向,但每当闻到桂花香,他总会看见十六岁的笛飞声,耳尖泛红地将半块糖推回他面前。
雪落时是刀光,化雪时是甜香。江湖路远,幸好有人陪他从冰面刀痕走到鬓边霜雪,将年少时的赌约,酿成了余生的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