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围炉3
机关兽劫·卯时雪霁
卯时雪霁,天机堂的朱雀机关兽蓦地破云而来,铜喙间还滴着未化的冰晶。方多病正踮脚往檐下挂新制的蟹形灯笼,倏地望见兽瞳射出妖异红光,爪尖勾着碗口粗的缚仙索——正是去年他在黑市吹擂的“连东海仙人都挣不脱”的宝贝。
“完蛋!这蠢货认错主子了!”他抱着控制台踉跄后退,发带被机关兽尾风扫得乱飞,“李莲花!快收你的药草篓!里面藏着三千两真银票呢!”
李莲花正往竹篓里塞晒干的醉蟹草,闻言指尖顿住:“原来你还记着欠我的三千两?”他冲笛飞声眨眼,腕间金铃随动作轻响,“阿飞,劳烦刀下留情——咱们小宝的债,可得连本带利收。”
笛飞声的刀气已劈中兽尾,却在漫天银票碎片中生生转了方向。碎纸片竟自动拼成《方小宝负债图》:少年抱着空酒坛跪坐在礁石上,债主栏画着戴斗笠的梅精和举刀鞘的黑衣人,欠款金额旁还画着三只螃蟹——正是李莲花去年逼他按的指印。方多病气得跳脚:“肯定是你往机关兽眼睛里下了留影蛊!连按手印的细节都不放过!”
李莲花趁机将泡了三日的鲱鱼药酒泼向机关兽关节,青铜鳞片遇药“滋滋”冒青烟,生出墨绿藤蔓。笛飞声的刀鞘蓦地横在他胸前,替他挡住飞溅的火星:“去年你骗我喝的就是这药?你可真不愧是神医。”
“错了错了,”李莲花笑着往藤蔓里塞了颗梅精酿的醉心果,“这次加了方小宝的桂花糖,甜得很——就像他欠我的债,越拖越甜。”话音未落,机关兽已被缠成绿茧蛹,尾尖还挂着半片写着“欠债还钱”的碎银票,金额处赫然印着方多病的蟹形胎记。
方多病凑过来戳了戳绿茧:“说好了!等开春把这蠢货拆了,零件换三坛焚心醉就两清——”倏地瞥见笛飞声刀鞘里露出的糖渍梅子,“笛盟主居然藏私!去年打赌输的梅子该归我!”
笛飞声将刀鞘轻轻敲在他发顶,却在李莲花转身时,悄悄把梅子往方小宝的方向推了推。
雪地里蓦地传来窸窣声,妙手空空背着一筐红梅从墙角探出半个身子,衣襟上别着本崭新的《山家清供补遗》:“花花,瞧瞧我从皇宫御膳房顺的宝贝——”话未说完便被笛飞声的刀风削掉半片衣襟,“哎哎!是我!这次带的新菜谱比你师父那本还多十八道螃蟹做法和二十道萝卜做法!”
李莲花啼笑皆非:“空空你再晚来半刻,怕是要被小宝当梅精炖了。”妙手空空趁机往他手里塞了串糖葫芦,又晃了晃新书:“看见没?‘蟹粉豆腐羹’旁还标着剑招破解图,比你去年炖的咸白菜炖粉条强百倍。”
灶君戏·午时炊烟
午时灶膛噼啪作响,李莲花往火中添了根雷击木,青烟竟飘出《十面埋伏》的琵琶调。方多病扒着灶口张望,只见三百火精在炭灰里跳傩戏:为首火精顶着李莲花的面具,正演到他偷换笛飞声安神汤的桥段——用蟹壳酥替换了半颗朱砂。
“这叫薪火相传。”李莲花往火中撒盐霜,火焰蓦地变幻,显出方多病去年往酒坛里倒水的场景。少年顿时涨红了脸:“肯定是你给火精下了窥心蛊!”
笛飞声的刀风刚要劈散幻象,倏地望见另一个火精戴着他的面具,正笨拙地给青衫人揉肩——正是大熙109年温泉那场。他耳尖发烫,刀鞘顿在半空:“无聊。”
方多病趁机把留影蛊塞进灶王爷画像袖口:“笛盟主别害羞啊,江湖月报头版该叫《铁血刀客的绕指柔》——”话未说完,便被李莲花塞了块热乎的蟹壳酥。
“灶君爷该饿了。”李莲花望着火中渐渐模糊的幻象,蓦地对笛飞声低语,“那年在金鸳盟,你替我挡下三刀,伤口就在这火精面具的位置。”
笛飞声望着他鬓角的霜雪,蓦地用刀鞘拨弄炭灰,堆出个歪扭的蟹形图案。方多病眼尖地发现:“这不是李莲花刻在你刀鞘上的第一只螃蟹?!”
无颜蓦地抱着食盒推门而入:“尊上,李楼主,年夜饭备好了——”掀开食盒,其中一层,是红烧肉的香气混着白菜豆腐的清鲜扑面而来,“楼主今日掌勺,竟没放错盐罐,属下特意多备了三坛清水以防万一。”
妙手空空夹起块红烧肉:“花花这手艺,可比以前在渔村炖的‘咸水蟹’强多了。”他倏地冲笛飞声眨眼,“阿飞你当年喝三大碗水的糗事,我可都记在《江湖百怪录》里了。”
冰鉴谜案·辰时冰湖
辰时阳光碎成金鳞,李莲花的冰镐刚凿开冰面,冰层下的琉璃棺便映出冷光。棺中人与笛飞声形貌无二,睫毛上凝着冰晶,怀中抱着卷《悲风白杨》——正是三年前笛飞声在金鸳盟旧址捡的残卷。
“去年腊月埋的。”李莲花敲碎冰棺时,指尖划过末页朱砂批注“破绽在惊蛰三刻浪尖”,蓦地望向笛飞声,“阿飞你当时说‘缺个能接三十招的陪练’,我便央白王照你模样捏了个假人。你看看,还满意吗?”
笛飞声盯着假人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又看看假人握刀的手势,倏地想起大熙89年雪原,李相夷总说他“握刀太死像握锄头”,如今这握刀的手也不会那么死了,反而有了温度,能够保护想保护的人。方多病却盯着冰棺材质倒吸凉气:“这不是我去年输给黑市的西域冰魄?!你居然用来冻假人?!”
假人陡然睁眼,刀势挟着冰屑劈来,正是三日前张十九在听潮亭悟出的潮生诀。李莲花拉着方多病后退时,袖中掉出半块蟹壳酥——恰被假人刀风扫成两半。笛飞声的刀鞘及时磕住假人手腕,冰屑落在他发间:“破绽在刀柄。”
方多病望着被劈成两半的雪人,倏地挠头:“说起来,这假人眼睛用的是不是我偷藏的夜明珠?”李莲花笑着拍他肩膀:“放心,算在笛盟主的‘陪练损耗’里。”
笛飞声蓦地用刀鞘轻点假人眉心,机关“咔嗒”轻响,假人怀中掉出片梅瓣——是大熙86年雪原那截撬冰刀上的旧物。三人相视而笑,冰湖下的游鱼恰好掠过,将倒影晃成那年在北境烤火的模样。
岸边蓦地传来展云飞的呼唤:“李兄!白王带着金鸳旧部送来了年货——”他手中捧着个锦盒,盒角露出半卷《山家清供补遗》的书边,“何姑娘新制了雪梅膏,托我给你带了两罐,还给小宝父母备了份千年人参,补补他们去年被小宝气坏的身子。”
妙手空空立刻凑过去扒拉锦盒:“展少侠这礼物可比方小宝的欠契实在——”倏地摸出个小玉瓶,“哟,这不是苗疆醉心酿?当年我假死时,花花可是用这酒骗过小宝的。”
岁除终章·暮色欠条
暮色染红百川院的悬赏令时,李莲花已在院中燃起九尺高的火堆。方多病心疼地盯着火中爆裂的机关兽残骸:“那可是用西域冰魄换的!至少值十坛焚心醉——”
“十坛?”李莲花将新写的春联拍上门柱,上联“梅精讨债三更雪”,下联“刀气烹茶五更风”,横批“且骗且珍惜”,“去年你偷喝我三坛醉珊瑚,该算多少?”
笛飞声蓦地往火堆掷出个玉瓶,爆裂的醉仙酿腾起火焰,在天际炸出烟火——恰好拼成方多病输掉的最后一张欠契。少年目瞪口呆:“笛盟主你居然会玩烟花?!”
“大熙89年东海,你说‘烟火比刀光好看’。”笛飞声望着火光中晃动的青衫影子,倏地想起那年李相夷坠海前,往他掌心塞了颗糖——和此刻李莲花塞进刀鞘的糖渍梅子,味道一样甜。
白王带着金鸳旧部抬来整架烤羊和十几个盒子:“尊上,李楼主,旧年最后一战,咱们不斩仇人斩年糕!”展云飞则带方多病来到几辆外表低调、内里陈设舒适的马车前,抬手拍拍他肩膀:“替我把这几盒养颜蜜膏带给何姑娘,她去年总说练功后皮肤干燥。还有你父母的礼物,是我游历时收集的文房四宝机关图谱。方小友,你的礼物在第一辆马车里,路上再拆——别又像去年那样把珊瑚坠掉进海里了。”
妙手空空蓦地从怀里掏出本簇新的《药膳食录》,封面上还盖着皇宫御膳房的朱砂印:“花花,这是我从太医院偷的,表面是菜谱,实则每道菜对应一种解毒术——”他压低声音,“不过你今日的红烧肉,倒比‘龙井虾仁’的剑招还实在。”
李莲花悄声道:“空空,还真是谢谢你夸奖了。既然你喜欢,那你今晚就多吃几碗——省得你总惦记我灶台上的糖罐。”





